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到低下头的有一郎身上,好像看穿了少年的心。
而有一郎确实有点微妙的心虚。
他刚刚和弟弟商量,越商量,越觉得五秒有难度,反正第一次肯定做不到。
但是,耍点小心机,那还是有机会的。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时透有一郎早就发现,在继国兄弟中,那个犯困的小孩缘一,是更心软的那个。继国严胜并非人不好,但是确实更为冰冷坚硬,带着一种说一不二的严厉。
而在严胜不容抗拒地指出有一郎和无一郎的错误的时候,往往是缘一,会从箱子里滚出来,然后一路滚到严胜旁边。
并扯扯对方袖子,对严胜摇摇头,蹭蹭严胜的手心。
这个时候,继国严胜的声气多少会变得温柔。
再傻的人,也看得出来继国缘一是在帮助时透兄弟。
由于对继国缘一个性的认知,有一郎制定了战术:这样高风险的可能会伤到彼此的方法,本来就是在赌缘一会出手相助,以此拖延时间。
——但谁想得到继国缘一这么离谱,在两秒内完成了躲人升空踢人救人最后还拿了个球的壮举?!
这真的不是人吧。
看着继国缘一,有一郎心中升起了怀疑。按照他现在,自然想不到什么鬼,只是胡思乱想“千年神仙重返年轻”、“最强的野兽变成了人”,这种小孩才会相信的神灵志怪故事。
本来时透有一郎对此是最嗤之以鼻的,他一直觉得只有弟弟才会相信。
但是继国缘一也太夸张了吧。
真的不像人。时透有一郎面无表情。
走到了这一步,有一郎反而不想结束了。他沉着脸,再次把弟弟喊来,两个人凑在一起商量。
对此,严胜自然是觉得挺不错的,他一向认为崽子就得摔,多摔才能成长,这不是第一次尝试就会耍心机了吗,他看这比赛说不定还真能让兄弟俩赢一次。
反正缘一也不在乎。
严胜看看自己身边安安静静的弟弟,心里叹气,伸手摸摸弟弟毛茸茸的头发,在缘一疑惑地抬头,歪着头望着自己时,严胜笑了笑,“辛苦了。”
缘一的眼神瞬间亮起,伸手,他眷恋地抱住严胜的手臂。
但他却不会知道继国严胜此时的心情。
选择这个游戏,严胜也是想过的:
这是他曾经和弟弟玩过的游戏。
虽然孩子们中间,更流行的是双六或者风筝,但偶尔缘一因为坐着无聊,实在不想跟严胜对弈的时候,或者继国家主下令让兄弟俩好好待着,不许成日往后山跑的时候。
严胜和缘一就会在院子里玩球。
人太少了,缘一又不想叫那些武士陪他,最后往往都是玩和今日一样的抢球游戏。在漫长的数年时光中,继国严胜从没赢过缘一。
一次都没有。
在长期的失败中,继国严胜心中的妒忌愈发浓烈,但也愈发绝望。他也终于,反反复复地,认知到继国缘一是一个无法战胜的神之子的事实。
即使知道自己在慢慢掌控缘一,继国严胜心中,还是会觉得痛。这股恶心的反胃的感觉,几欲呕吐的欲望,在继国严胜的失败中不断徘徊,长久以往,这感情几乎贯穿了他的人生。
……他难以接受继国缘一遗忘了这些的事实。
我是你的哥哥啊。他看着此时,依偎着自己,一脸淡然的小小的缘一,严胜在心里想:我是失败的,嫉妒着你的哥哥啊。
——你怎么能忘记我对你的这些负面的感情?
你要承担起责任啊,缘一。作为神之子,作为我的弟弟,我痛苦地成为你的兄长,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而你又强硬地追随着我,即使让我难受得要发疯,也坚持承认我是你的兄长的事实。
让我变成这样丑陋地、罪恶地嫉妒着自己的兄弟的模样。
继国缘一,你得永远。永远。
记住你对我做的这一切才行。
所以,选择游戏的时候,继国严胜选中了抢球游戏。他原本希望缘一会在比赛中想起一些细枝末节,但看缘一此刻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表现。
时透兄弟俩商量好了,休息时间再次结束,这一次他们换了战术,但拖住缘一的时间和上次相差不多。
直到夕阳西下,天空被晕红沾染,最后落为灰色,时透兄弟都没有赢下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