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刘皇后转过身,用帕子遮住脸,稍后转回来时,眼角发红。
“不过最终我还是没有按她的意思远嫁。”
公孙衡神色平静,从殿外与姬无瑕对视一眼。
姬无瑕道:“假使这皇宫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大监牢,也需要一个人来改变它,为什么这个人不是我呢?”
“假如这世界真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由我来戳穿?我想关照所有人,无论是宫人还是大臣,将军还是黎民百姓。为此,从今日起,无瑕也将加入皇位的角逐,我想,选择这条路,才暗合我娘对我‘自由自在’的期待。”
姬无瑕站起来,再次祝酒:“诸位大人中洛阳本地人不多,大多背井离乡,到这洛阳城为我大周效力,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也该回家看看家中的老父老母了。顾小月已故去,但各位的老父老母还在,莫要错失光阴,事后追悔莫及!”
下面文武大臣的神色都戚戚然的,显然是被他激起了对故乡和父母的思念。
“我也想我娘了。”姬无瑕眼眶中泪水打转,“这最后一杯酒,就敬生我们养我们的父母亲。”
姬无瑕唇间酒液闪烁,将眼一闭,杯中温酒泼在大殿之上,转身走了-
片刻后的东宫里,公孙衡:“无瑕,你没事儿吧?”
姬无瑕呆坐了一会儿,道:“无事,就是想家了。”
杜姜走过来,捧了毛巾给他擦脸,道:“你的演技也太精湛了,换了我也演不成你这么逼真……”
姬无瑕顿了一下,坐在榻上,突然就捶着床号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像个一百来斤的孩子一样,萧骁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姬无瑕便把脸埋在他胸前,把大把的鼻涕抹在萧骁衣服上。
公孙衡慌了神,道:“怎,怎么,别哭,你还有我们陪着呢!”
姬无瑕一边哭一边哽咽道:“我没事儿,真没事,就是编瞎话把自己也编进去了,我妈还在外头等我呢呜呜呜哇哇哇……”
公孙衡:“???”
姬无瑕这一刻确实想起了自己还在现世的妈,妈妈也不知道怎样了,有没有因为自己的失踪伤心欲绝。
杜姜只怕姬无瑕说漏了嘴,讲出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的秘密,赶紧岔开话题:“公孙将军安定下来之后,也得将明泽郡主早日接过来尽孝才是。”
明泽郡主就是公孙衡的母亲姬玲琅的封号。公孙衡猛然醒悟,点了点头。
杜姜又转向姬无瑕:“别哭了心肝,今天是七夕,洛阳城里有得好玩,咱们出宫玩去?”-
姬无瑕走后,一群大臣酒喝了一半,既迷幻又清醒地坐在座位上。他们的公主殿下在一场酒宴之间变成了皇子,并扬言要登基为帝。
众大臣相顾无言,一般这种场合,都会等皇后或者舒太宰开口定调,两人甚至常常会直接吵起来,但在这七夕之夜,牛郎织女相会之日,他们似乎都在神游太虚。
皇后失神地攥着手里的荷叶,舒太宰心里则装着他的妹妹,反而是陆太师开了口,道:“不知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他虽未明说,但人人都知道问的是姬无瑕的事。
袁毅道:“这公主殿下,我倒敬他是条汉子。”
百官:“……”
“百善孝为先。”陆太师屯接道,“依我看,白璧公主,不,太子殿下,倒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舒太宰开了金口,道:“不错。”
陆太师道:“这些日子,老头子一直心中惴惴,只因先帝死得不甚光彩,更是被外族骑兵长驱直入到都城,可见我大周国运已现出些不祥的迹象。”
这话只有他这种三朝老臣敢讲,一般人是不敢说的,众人目光都落在陆太师身上,他又道:“该如何作为,才能将大周重新推回正轨,老头子近日总在思考这个问题。国不可一日无君,可咱们大周已有半年无君了。”
“这么久居然朝廷还在运转,还开得出七夕的国宴来,皇后娘娘居功至伟。”陆太师道。
刘皇后这才回神,向他微微颔首。
陆太师道:“不知皇后娘娘属意何人继承大统?”
刘皇后想了想,道:“本来没什么合适的人选的……都是勉强……”
“不错,”陆太师道,“几位继承人都很勉强,大长公主有子,但非正统血脉,运州侯的亲缘又太远,而且,这两位都未显露出有什么特殊的才能。”
舒太宰也不得不点点头。
陆太师道:“唯有公主……不,无瑕太子殿下,他心思聪敏,能言善道,又是先帝唯一子嗣,正合继承大统。”
陆太师环视四周,又道:“而且,他甚至还宅心仁厚,宽容忍让,拥立一位这样的帝王有不少好处,至少在座诸位,不必担心后路。”
有大臣问:“太师大人,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