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缘分不浅。”孙悦白看着安殊亭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这是孽缘还是其他。
安殊亭提前做了心理建设,再见孙悦白便没那么抗拒了,既然孙悦白帮他选了这样的路,可怎么走还是看他自己,未必不能走出一个好的结局。
所以安殊亭坦然极了,甚至看见水开了,主动为三人斟了茶水。
“先生,请用茶,小心烫。”他将茶双手捧起,递到孙悦白面前,仿佛是一种仪式感。
孙悦白放下手中的折扇,接过茶,只觉得今日的安殊亭又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今日的安殊亭穿了一身紫色银丝暗纹长衫,腰间束了银色玉带,更显得他宽肩窄腰,身形修长。
大概是为了显庄重,带了银色的小冠,神仪明秀,朗目舒眉,哪怕这会儿神色严肃,也压不住骨子里的倜傥不羁。
鲜活又好看的年轻人,孙悦白默默赞道。
“犬子顽劣,只希望灵均你能严厉管教,若能有几分长进,得贤弟一分风采,那也算是他天大的长进。”安启明浑然不觉这两人的你来我往,哈哈大笑。
倒是安殊亭绷不住了,迎着孙悦白隐晦的打量,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又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第一次发现老男人说起肉麻的话来一般人真的扛不住。
察觉到父亲递过来的眼色,他扯出了一抹端庄的笑,“以后还请先生多多关照。”
“对学生我一向严厉,尤其是打架逃课这样的事情,从不姑息。”孙悦白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揭老底。
安殊亭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雍容风雅、眉目清明的男人。
他从前也算大人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可他也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打架斗殴,逃课厌学都是他干过的事情,因为学习好,老师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再逃学斗殴要被收拾。
为什么有人就能顶着那样温雅无害的脸,说出这样狠心的话。
“就该如此,这孩子生的结实,若是不用心,收拾一顿也是应该的。”安启明笑了,甚至有心调侃。
他没想到孙悦白对安殊亭竟有些喜欢,要知道对于看不上的人,这位一直都是无视的态度,更遑论逗弄。
他看着哑口无言的儿子,更觉得自己将他送来读书是正确的决定。
至于为什么孙悦白让安殊亭来白鹿书院,因为夫人,或者是别的原因,安启明也不那么介意,总归从结果来说这件事情对自己有利。
“明光兄严重了,书院学子众多,我等为人师长传道授业必然一视同仁。”孙悦白将安殊亭的动作收于眼底,低头喝了一口茶。
面上却是神态淡淡,客气的和安启明对话,对比安启明的热络,他的态度似乎冷淡许多,但也耐着心思交谈。
安殊亭看着孙悦白若有所思。
安启明将安殊亭交到孙悦白手上,转头看了窗外一眼,这会儿已经不早了,再晚就要摸黑下山,便也起身告辞。
临走前还告诫安殊亭要好好孝敬先生,也不知道是真心实意,还是场面话。
安殊亭就那么看着他爹将他这么大的一个儿子随手放在这里,潇洒离开,那大步流星的背影,仿佛比平日的稳重多了几分意气风发,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所谓的剧情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也不知如今这到底是个什么走向。
“你这是父亲刚走便舍不得了?”孙悦白清朗的笑声在房间中响起,他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原本半开的窗户,窗外苍翠欲滴的翠竹,在风中发出瑟瑟的声音。
见安殊亭还站在门口,“你莫不是想跟着你父亲一同回去,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安殊亭闻言,身形一顿,慢吞吞的转身,“哦,那你还挺了解我爹的。”
孙悦白意味不明的轻笑,“过来坐,我们也不算陌生人不是吗?”
安殊亭闻言眯了眯眼,走到孙悦白面前坐下,这才有机会细细的打量孙悦白。
他此刻端着师长的姿态,温雅端方,和那一日的眉眼风流却莫名危险的模样当真大不相同,安殊亭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他定了定心神,看向这位受人尊敬的先生。
脸还是那张脸,就是气质不一样了,今日的孙悦白看着温雅可亲,实际上这份温和守礼的背后带着高高在上的疏离。
安殊亭蓦然想起来,孙悦白这三个字不仅代表了男配,他还是安启明那一辈人中最出色的。
功名利禄,名誉声望,那些别人营营汲汲想要得到的一切,在这个人眼中都是随手可弃的,要不他也不会年纪轻轻便辞官归隐。
明明孙氏士族上一辈尽是平庸之人,并没有什么出众的人物,眼看着就要没落,却偏偏在下一代出现了孙悦白。
少有聪慧之名,才华出众,声明远播,又是孙公曾孙,便是帝王也闻其名声,特曾接见,每侍上宴,谈赏其诗词,多赞叹之声。
二十岁入仕,历任秘书丞,中书侍郎等,也在宦海起伏过,三十三岁时因身体原因辞官归隐,当了书院的先生。
但据坊间传说是因为他看不惯朝堂诸事,也可能是受到了朝堂众人的排挤,总之人家确实毫不留恋,孑然一身离开了天下最接近权力中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