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有看他,沉默的站起身,脊背挺直如翠竹,大概是因为疼痛,眉头紧紧皱起,白皙的侧脸蒙上了薄薄的细汗。
他手里撑着棍子,一瘸一拐,白色的鞋子上染上了红,有血水渗出,一抖手腕儿,蜿蜒绵长的水袖被收回手上。
这人应该有戏曲功底,长相清俊柔和,明明是男子,眉间不自觉带着妩媚,身型消瘦坚韧,有一种雅致不俗的气质,却又自带靡丽神秘,此刻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场,就像是晨间山雾中枝头盛开的山茶花,若隐若现却又引人窥探。
安舒亭心中明悟,这或许就是他的目标孙悦白。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随着他行走间,白色的鞋头还在不停的渗血,在地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安舒亭皱了皱眉,心中莫名担忧,他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后院,石子路凹凸不平,苏悦白却一步一步走的谨慎沉稳,仿佛受伤的不是他本人一样,他下意识跟在对方身后。
眼见着孙悦白一个踉跄,安舒亭上前扶住了他拄着的树枝:“还是先坐下休息会儿吧,这么走该多疼。”说话间,安舒亭瞅了下路边,有一排浇水用的空桶,他随手拿了一个,倒扣在地上。
孙悦白愣了一瞬,确定自己没有见过眼前这个看不清面容的年轻人,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清润温和,眼睛是偏圆润的弧度,眼底清澈,就像是曾经像他讨食的橘猫,有一种涉世未深的单纯感。
孙悦白周身的冰冷莫名散了些许,他顿了顿,看着安舒亭伸过来的胳膊,这次没有拒绝,而是扶着慢慢坐下:“多谢。”
安舒亭眼中泛起笑意,感觉他这个反派还挺好说话的,指了指孙悦白手上的白绸:“要不用这个简单包扎一下。”
见孙悦白没有拒绝,安舒亭连忙将白绸干净的部分扯成布条,然后打了水,一点一点的脱下孙悦白的鞋子。
里面的白袜子已经完全染成了红色,甚至颜色在不断加深,安舒亭眉头紧拧,看向孙悦白的眼睛里带着不可置信,这也太能忍了。
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抖,安舒亭看了他一眼:“叔叔,你先等我一下,我刚刚看到田埂边有止血的草药,我去采摘一些。”
那声脱口而出的叔叔,让孙悦白呼吸都顿了一下,看着对方格外矫健的钻进菜地里翻找,孙悦白垂眸看着自己渗着血珠子的掌心。
他猜想对方过去的生活一定无忧无虑,说不定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那只扶着自己的手干净白皙,骨节分明,好看细腻的过分,而且对方还会医术,身上还有着无谓的悲悯和烂好心。
孙悦白下意识的观察到对方和自己短短几息的接触也格外注意距离分寸,显然受过良好的教养。
孙悦白不知道怎么想的真就听了他的话,未曾起身离开。
他从出生起就很少得到善意,心里也明白那种珍贵的东西从来轮不到自己,所以很多时候在别人递来裹着砒霜的蜜糖时,孙悦白总会率先拒绝,但他也不是逞强的人。
安舒亭回来的很快,他不知道在哪里还捡了两块石头,一块扁平,一块尖锐。
孙悦白看着他熟练的将洗干净的绿叶子捣碎,包在绸布里,出声问道:“这也是草药吗?你今年多大了?”
这两句话没头没脑,安舒亭下意识的回道:“对,这是千针草,也叫归心,就是人们常说的刺儿菜。”
话落,他又道:“我今年十九岁了。”
孙悦白一听才十九,而自己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叫声叔叔又怎么不合适呢?
若是他有孩子如今也该这么大了,这么想着他,他心中似乎对安舒亭的陌生防备放下了许多。
见他已经弄好草药,孙悦白神态自然的伸出手。
安舒亭后知后觉,对方的手也摔伤了,血淋淋的伤口红得刺眼,他不再耽误,用临时制作的药包轻轻的按压涂抹着孙悦白掌心的伤口,然后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我再帮你给脚上敷点药,这个只是临时止血,脚上的伤口损伤严重,等回去了你最好请个大夫”为了方便上药止血,安舒亭拉个木桶坐下,小心的将孙悦白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
安殊亭一点一点的卷起袜子的边,退去了他脚上的湿淋淋的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