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主不在府中,里里外外的人情世故都交由刘管事打点。
纪兰芷本想说不用了,毕竟她要拿捏郎君,可不能太上赶着,显得她掉价跌份儿。
然而,纪兰芷低头看到谢如琢隐隐期待的眼神,又想到谢如琢说父亲太忙,时常不回府,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吃饭。
小孩子有点可怜,纪兰芷动了恻隐之心。
纪兰芷无奈,只能点头:“那就有劳管事招待,今晚实在是太叨扰府上。”
“哪里的话,夫人对于小公子有恩,若是老奴知恩不报,才是真正要受郎主的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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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内阁首辅谢蔺因公事耽搁,回府很晚。
他作为主审官,与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一同监审昔日工部同僚裴春台。
中州连年天灾,旱灾刚过,又起水涝。皇帝派发给中州一笔数十万白银的赈灾银,用于修桥补路。
谢蔺作为工部主事人,举荐昔日同窗裴春台为赈灾巡抚,下至地方,济贫恤苦。
然而,裴春台身为百姓父母官,本该怀有扶危济困之心,却被父族世家说动,采买劣等的建材以及沙土,以次充好,贪墨赈灾项款。
裴春台搭建的湖坝与桥梁,在半年内悉数被洪灾冲毁,导致贫困州县被洪涝淹没,死伤数千人。一时间,地方流民剧增,贫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谢蔺亲自查审此案,揪出裴春台的罪证,将他押上刑台。
他举荐奸邪佞臣赈灾,愧对君父信赖,幸而皇帝明察秋毫,知道此案错不在谢蔺,没有问罪于他。
谢蔺坐在高台上,亲自下令,将裴春台斩首午门,以告慰那些枉死的灾民。
行刑前,裴春台仰视谢蔺,嗤笑一声。
“谢蔺,昔日你家中穷困,莫说笔墨纸砚与儒学经史的开销,便是每日三餐的饭食都难以为继,是我裴家惜才,赠你白米荤汤,你才能饱腹熬到考场那日!”
“你奉皇命潜伏匪寨,身上无银钱,捉襟见肘时,也是我命族仆以银钱相赠,解你燃眉之急!”
“你既知我族中贪墨重罪,顾念往日恩情,也该尽早告知于我,让我有机会补上罪案亏空,而不是如此心狠毒辣,故意只字不提,设计于我,任我越陷越深,直至全族老少都因我之故,陷入死地!谢蔺,你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亏我从前还将你视作至亲至敬的兄长!”
罪臣当庭喧哗,刽子手捂嘴痛斥。
裴春台自知没了活路,终是呜咽出声:“谢蔺,我悔啊……”
不知是悔他纵容族中贪墨,还是悔恨结交了谢蔺这样的旧友。
主审桌前的谢蔺没有说话,他漠然地看了裴春台一眼,丢下处决的行刑令。
时辰已到,法度无情。
于是,再多的眼泪都拦不住落下的铡刀。
就此,裴春台尸首分离,命丧黄泉。
旧友的血溅到谢蔺的颊侧,他没有半分动容。
人血一点殷红,沾在刀裁的乌鬓,更衬得郎君眉眼冷峻,手段雷霆,如罗刹阎王。
反观心有余悸的六部官员,谢蔺倒是极沉得住气,他无喜无悲,观刑后起身离去。
谢蔺退回官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也净了面,绝不让身上的血气熏到家中稚子。
接连忙碌半个月的案子总算告一段落,谢蔺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