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仅是天子对刘病已的旌奖,更是让刘病已有了建立更大功业的机会,不至于埋没先祖的名声。
而忧的是这道诏令里白纸黑字地写了一条规定:西域都护府六百石以上官吏,无诏不得离开西域都护府辖地。
这是当今天子对刘病已的防范。
天子多疑并不少见,但仍然让刘病已觉得有一些受辱。
与那道诏书一同送到刘病已面前的,就是这块厚重的牌匾。
每一次,刘病已从这块牌匾下经过的时候,总觉得被人凝视。
这种感觉很难让人感到愉悦。
就连许平君的一家三口,也是天子派人给刘病已送到西域都护府来的。
从那一日起,刘病已再也没有回过长安城,也再也没有机会祭拜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了。
刘病已身为海昏侯,却从未在海昏国住过一天,像他这“不就国”的列侯在大汉恐怕也是独一份了。
被拔擢之后,刘病已在西域都护任上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没有任何异心。
但他却始终不能平静放心。
他已经不是那个混迹于北城郭斗鸡寮的泼皮少年了,自然知道天子为何重用他却又提防他。
许多个夜晚里,刘病已都会梦到天子诏令突然发到乌垒城,并且以“觊觎帝位”的罪名将其族灭。
这种恐惧直到天子的长子刘柘出生,才渐渐平息了下去。
因为从这个时候开始,刘病已就不再是“大汉帝位的第一继承人”,这意味着一种安全。
所以刘病已对刘柘的友善,不只是因为脾气相投,也不只是因为血浓于水,而是因为他替刘病已卸下了一个包袱。
虽然从那时起,刘病已的内心平静了许多,但仍然心有余悸。
那么多年来,天子每年都要祭拜高庙、太宗庙和世宗庙,列侯都有机会到长安去进献酎金。
虽然这算不上一个美差,反而更像一份负担,但刘病已却很想要参加。
他不只是想获得身份上的认可,更想顺带祭祀一下自己的祖父和父母。
可是每一年,天子都会提前下诏给刘病已,以“舟车劳顿,不宜远行”为由,阻止刘病己入长安进献酎金。
不是天子不通人情,是天子不想让刘病已出现在宗亲百官面前。
所以刘病已的那一丝担忧就始终没有消失:他希望自己和自己的子女能有过一个平顺的生活。
而打消天子疑虑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忠心。
前几日用计放走刘柘,又挫败张彭祖的部署,这忠心已经展示了一半。
如今,天子下令让刘病已、韩德和柳相率兵奔赴长安城勤王,就是展示另一半忠心的机会。
原本,韩德领兵先行,柳相紧随其后,刘病已留守乌垒城会是最好的安排。
但刘病已却将这“先锋”的机会抢了过来。
他要亲自向天子证明,自己是一个“识大体,无野心”的刘氏子弟。
站在门下想了许久之后,刘病已终于将视线从匾额上收了回来,马鞭狠狠地抽打在了马身上,纵马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