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乌垒城,知道这件棉甲存在的人,只有刘病已、许平君、许广汉夫妇和刘奭兄妹。
他们都是刘柘的至亲好友。
刘病已知道刘柘穿着这件棉甲,却偏偏射向了刘柘的胸口。
当胸口传来那“无伤大雅”的剧痛时,刘柘终于就明白了。
昔日,齐国的公子小白和纠争夺王位,同时奔向齐国都城。
公子纠的亲信管仲带兵拦住公子小白,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了小白的玉带钩。
公子小白佯装中箭,躺在地上假死,骗过了公子纠。
等公子纠松懈放缓脚步之后,公子小白则暗度陈仓,加紧赶路,最终提前回到了齐都,成为齐王。
刘柘对这个故事当然非常熟悉,所以中箭之后,立刻翻身摔下计式水,冒险演了一出假死的戏码。
有赖泰一神保佑,有赖大汉历代先君庇护,刘柘在计试水出生入死许久之后,终于才爬上了岸边。
还没等刘柘想好要从哪里弄来马匹的时候,和善而懦弱的许广汉牵着几匹马沿河寻到了刘柘。
直到这个时候,刘柘才了解到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才彻底明白了刘病已的苦心。
张彭祖带巡城亭卒堵住都护府,让刘病已不能脱身,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得想出“假杀”刘柘的计策。
刘病已离开都护府之前,找到了唯一的脱身机会,回到后院让许广汉抢出乌垒城,到计试水沿岸接应刘柘。
整个计划非常仓促,其中还有很多可能出现意外的关口。
刘病已的箭稍稍偏一些,刘柘的水性稍稍差一些,许广汉稍稍慢一些,张彭祖稍稍机敏一些……
这任何一个“稍稍”出现,都有可能真的让刘柘不明不白地死在计试水里,葬身鱼腹。
同时也会让刘病已真的成为“逆贼”。
但是,任何一个“稍稍”都没有出现。
许广汉顺利地接到了刘柘,而且他们比张彭祖他们快几百里,抢先赶回长安城就绰绰有余了。
刘病已的“假杀”之计赌对了,刘柘出逃乌垒城的“险策”赌对了,刘贺重用刘病已赌对了。
……
此时的刘柘看清了自己的渺小,他知道自己回不回长安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在这场阴谋中,他是一个小角色,真正有能力挫败这阴谋的是父亲和堂兄。
但是此刻,他仍然要回长安城,不只是以一个皇子的身份回去的,更是以一个巡城亭卒的身份回去的。
任何一个人,都应该为这天下的安危做一些事情:如果天子在这阴谋中不幸,刘柘至少可以登基即位。
到时候,刘柘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振臂一呼,与逆贼厮杀一番。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阴谋不只关乎刘氏的延续,更关乎天下的安危。
刘柘身为刘氏子孙,又身为大汉子民,责无旁贷。
“殿下的胸口还疼不疼,病已那一箭不是有意射得那么重的,殿下莫要……”许广汉一路上对此事都很担忧。
“兄长这一箭射得好,若不射得那么重,又怎么诓骗得了张彭祖,射得好!”刘柘笑着将壶中的水一饮而尽。
“殿下明白就好,殿下明白就好……”许广汉连连嚅嗫道,忧愁之色却仍然没有完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