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韦贤这老人突然冷哼了一声,似乎“大汉”二字是什么不洁之物,让他发笑发厌。
“大汉兴韦氏兴,这大汉是好的大汉;大汉亡韦氏存,这结果亦能接受;大汉兴韦氏亡,这大汉不要也罢。”
“我曾经与你说过,韦氏一门的延续才是最重要的,这大汉……”韦贤突然停住了,干瘪的喉头动了一下。
能当忠臣,谁又愿意当乱臣贼子呢?
韦贤活了八十七岁,前七十六年当的都是一个忠臣;后十二年却是一个包藏祸心的奸臣。
如果刘贺没有来到这个世界,那韦贤十几年前就应该带着忠臣的名节,去见大汉的历代先君了。
但是如今,刘贺将新的生活方式带到了这个世界,让他多活了十几年,也让他背上奸臣的骂名。
若是韦贤知道这个真相,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平复了心绪之后,韦贤才接着把话说了下去。
“大汉若是没有我韦氏一门的活路,我等还要这大汉作甚?”
“更何况,为父不是要颠覆整个大汉,只是要让这大汉换一个……”韦贤又哽咽说道,“换一个活法。”
让大汉换一个活法。
这句话天子常常挂在嘴边,韦贤这些朝臣早已经是听腻了。
如今在他的口中却完全变了一个味儿。
“父亲,当真要做这……这险事吗?”韦玄成有些痛苦地问道。
韦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把自己准备好的一番话说了出来。
“再过几个月,皇长子柘就要回长安了,到时候他会被立为储君……”
“你常去未央宫给皇长子柘授课,难道看不出他是一个什么品性的人吗?”
“他也许不会像县官那样狠毒手辣,但却和县官一样看重那些出身低微的庶民寒族……”
“若是让他即位,县官打压世家大族的政策恐怕又要延续三四十年。”
“父子两代人,前后六七十年,对我世家大族竭尽全力地打压,世家大族还有出头之日吗?”
“我韦氏一门,在大汉当了几代的忠臣,何尝又想真的做这样的险事。”
“但是县官自掘根基,我等怎可不挺身而出,为世家大族做些事情,为大汉做些事情,为天下做些事情?”
“若是你能将此事应承下来,为父愿意替这天下给你行一个大礼……”
韦贤说到这里,就强撑着要站起来,真的就作势要向韦玄成行礼。
这举动吓得韦玄成连忙就从榻上站了起来,抢先向自己的父亲下拜请罪。
“父亲,是孩儿忤逆了,不该追问父亲的!”韦玄成也有些哽咽地说道。
“那……”韦贤再问道。
“父亲说了,既然是为了韦氏一族的延续,孩儿知道要如何做。”
“如此为父就放心了。”韦贤擦着一把老泪说道。
……
韦贤说服了韦玄成,最重要的一个关口就解决了。
他没有停留太久,乘上安车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韦玄成站在门下,眼圈微红发烫,心情没有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