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逻辑,通畅得很。
刘贺知道敢于直言的朝臣是值得尊重的,更是难能可贵的。
但是,张安世们不是在为天下直言进谏,而是在为世家大族直言进谏。
碰到其他大汉天子,他们自然无愧于忠臣的称号,但是在刘贺这里可不行。
为谁说话,这是刘贺判断忠臣的标准。
愿意为寒门庶民发声,那就是忠臣;只愿意给世家大族发声,那就是奸臣。
刘贺愿意给他们机会慢慢改变,也愿意和他们一日日讨价还价,不断拉锯。
但是他不允许巨室大族对寒门庶民的基本权利熟视无睹,更不允许他们用这种等同于逼宫的手段来应对。
让你们自己体面,你们不要;那就只能由天子来给他们体面了。
杖毙朝臣在大汉不曾有过,但是在后来的大明却不少见。
“大明亡于文官集团。”
“大明亡于三大征。”
“大明亡于冰期。”
“大明亡于流寇。”
“大明亡于倭寇。”
“大明亡于宗室。”
刘贺听说过过数不清的大明灭亡的原因,但是唯独没有听说过“大明亡于杖毙朝臣”的。
在一人独治的社会里,偶尔展示一下昏君的雷霆手段,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
当刘贺想像北阙广场上的场景时,戴宗跑回了丹墀之上,来到了他的身后。
“陛下,执金吾安乐将事情办完了。”戴宗说道。
“办妥了吗?”
“办妥了。”
“死了多少人?”刘贺问道。
“微臣数了数,共有十五个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戴宗压低声音说道。
“张安世、丙吉、韦贤,还有朕的叔公刘德……他们如何了?”
“微臣看得不真切,在乱起来之前,他们几人似乎就趁乱逃走了,想来没有大碍。”
“查!派出绣衣使者去查!”刘贺咬牙说道。
“唯!”
“再传下命令去,明日在前殿开大朝议……”
“在京六百石以上的官员,所有人都要来,病得起不来的,就让人抬来!”
“缺席者,一律罢官,充军!”
“那张阁老他们……”
“朕说的是所有,伱这绣衣卫都尉也不听朕的诏令了?”刘贺冷冷地问道。
“陛下,微臣不敢……微臣领诏!”
“另外,把这个人也叫来。”刘贺说完之后说了一个名字。
戴宗有些发愣,一时居然没有想起来这是何人。
天子又一次提醒之后,他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天子的想法了。
戴宗派人传令去了,刘贺仍然站在丹墀之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大朝议许久没有开了,这次不得不开。
夕阳落得更低了一下,浮在地平线上,随时都可能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