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山路泥泞,一行人走得歪歪扭扭。
苏尔诺越走越觉得心头突突地跳,没注意脚下的青苔,脚下一打滑,都来不及呼喊就悄无声息地往下面倒。
她回神过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摔下去肯定很疼,衣衫又要湿了。
好在她只感觉到一点疼,衣衫没湿。她撞进一个硬梆梆却暖和的怀里。
苏尔诺抬眸匆匆一眼,即刻转开视线,“多谢,这路可太滑了。”
裴宁澄也只看了她一眼便迅速撤开扶在她腰侧的手,冷声说:“自己走好。”
两人再无言。
苏尔诺无声弯了下嘴角。
兴阳书院傍山而建,位于兴阳山中段,山势平缓,上到兴阳书院不过才辰时正,从正门进入便是宽阔的“慎思堂”,从这里已经能听到学子的朗朗书声。
正门和慎思堂都无人值守。
讲堂与慎思堂在一条中轴线上,他们站在慎思堂内远远望见白衣学子们在诵读完后都专注看着讲学者,有好问的学子起身提问:“老师,中兴之道与休养生息,如何并存?现下到底是中兴还是休养生息?”
夏侯允声音洪亮:“好问题,自古征战多则兵民伐,国库空……”
“主子!我去……”魏斯欲要上前提醒书院有人来访,裴宁澄却抬手制止。
“无妨,让先生先上完课。”
这一等便是半柱香的时间。
夏侯允歇了课,裴宁澄带着众人上前。
“学生裴宁澄拜见夏侯先生。”他微躬身行了礼,冷肃的脸上露出两分薄笑。
苏尔诺微讶,这人对靖王都没什么好脸子,倒是对夏侯允如此尊敬。
不过也难怪,毕竟夏侯允十几年前便很得皇上青眼,和苏廷远两人都做过几个皇子的老师,裴宁澄自小入宫读书,当然也受过他的教。
夏侯允着青黑广袖鹤氅,黑发黑须,俨然是松鹤之姿,和十几年前阔别官场的变成并不大。
他眯缝着眼睛审视了会裴宁澄,似是终于忆起往事,上前虚扶了把行礼的人,“可是临江王世子裴寂?”
裴寂!
苏尔诺听得一愣,微妙地瞥了眼含笑的裴宁澄。
她怎么就没想到他还有个表字是寂呢。
那人点点头:“老师安好,请受学生一拜。”
裴宁澄弯下身行了更大的拜礼。
“快起来,老夫只是没成想还能见着世子。”夏侯允让他坐下,细细打量着昔日的学生,不住地点头,“世子如今这样的出尘之姿,还真是认不出来了。”
“老师缪赞,学生也没想到能在此处偶遇。”
一番叙旧寒暄后,夏侯允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人,探问道:“世子前来可是为了公事?”
“老师说对了。”裴宁澄扫了眼正在歇课的学子,正色道,“实不相瞒,我此番来是查问最近通州的女子自缢案。”
他的声音本就沉磁有质感,说的又是这等大事,自然也入了那些学子们的耳朵。
学子们顿时哗然一片。
夏侯允眸间顿时一肃,下面的声音小了许多。
他思忖片刻才问:“为何上来书院查问?这里只有一心向学的学子,来年都是要进京赶考的。”
言下之意很明显。
裴宁澄只道:“老师,大理寺查案不放过任何疑点,虽然我们已经有了疑凶,不过疑犯狡猾,有些事还需查验清楚。”
夏侯允眉间稍松,“那好,你们想问什么?”
“老师可还记得十月十五那日在程氏墨坊喝的那顿酒?”裴宁澄先问。
夏侯允抚着胡须笑道:“确有此事,不过说来惭愧,我只记得自己喝了酒,最后喝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