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虽入世不深,也明白些道理,她看着李家对面的赵家,虽然没有李家院子都是风流标致,特别吸引人的,但上下也是一班妙人,她有些无奈道:“但我已经迟到了,再不去就失约了。”
老鸨扯住孟若衣袖不撒手,道:“你可别上当。不是我说,这些妖,哪个不会装模作样?在这种地方,哪个是干净的?平日里跟姑娘们打情骂俏,背地里哪个没睡过?都说他冰清玉洁,一尘不染,要我说啊早被人用烂了……”
孟若不知道什么烂不烂的,只知道人家拽着她衣袖,她现在想走走不了,“我说,阿婆……”
赵老鸨此时什么都听不进,怕孟若真往李家院走,一个猛扑抱住孟若一只腿,挂在上头不肯下来。
一时间,孟若是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倒不是嫌老鸨重走不动——就是千斤坠挂满身,她也行走如风,只是不得轻易暴露身份,就不好迈开步走了。
只好对着李家那头喊,把李家老鸨喊过来,把千番赵老鸨说的坏话,全数对着李家老鸨说一遍,说完了,还无辜道:“这阿婆说的是真的吗?我本想去你家的,可阿婆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仿佛真的一般,现在倒不好决断了。”
所谓千年仇万年恨,说的就是同行,皮肉生意也不例外,李老鸨越听越上火,“见过抢客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当着我面欺我的客,当我死了不成!”
虽料准了赵家老鸨不是东西,没想到这东西这么不是东西,当即炸了。
李老鸨将袖子往上一撸,破口大骂道:“老□□,臭狗嘴,天天乱嚼舌根胡说八道,怎么没嚼死你?!”
李老鸨性格悍勇,那五短小腿本来还骑着小板凳,脾气一上来,直接抡起往赵老鸨身上砸。
两老鸨积怨已久,干架骂街是老手,赵老鸨也是稳,溜得飞快,躲到自家房檐下,转头就收拾好了状态,“喔唷我的天,这什么人呐,老实话也说不得,好在我躲得快,你要真伤着我,看我不找着你?”
李老鸨冷笑道:“找我?行,今儿个叫你死我手里,看你找谁去。你还有能耐找我。”
李老鸨抄起一根竹竿就要往外冲,被店里龟公带着几个看客拦下来,好说歹说,卸了武器。
如此李老鸨没法,只得按照惯例,隔着一条街,将赵老板从家里幼儿到祖宗十八代,没一个落下,全都拖出来辱骂一通。
赵老鸨也是个人才,腆着一张老脸,直接施展了一招五体投地大法——实则撒泼打滚,胡悲乱嚎,企图让已经投了不知几轮胎的外外外太公们坟头诈尸,来给她讨个公道。
一时之间,两位心秉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的道德准则,成功让客人变成吃瓜群众。
其他小门小店更是感谢这两个疯婆子,上头打架,下头捡漏抢客,难得肥了一回,巴不得那两位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才好。
而作为此次骂仗的导火索,孟若也是有点良心的,做不了坐下看戏这种事,于是她灰溜溜,摸上二楼,找美人倌去了。
李家楼一时热闹过了盛,顾不上孟若这个不速之客,也不知这位的“厉害”,前头煽风点火,后院她也没落下。
一刻钟不到,她就“误打误撞”与好几个客人打了照面——要么是惊恐大叫,要么是怒气冲冲叫她滚。
客人们姿态万千,有裹着被子妖精打架的,还有捉奸在床,悍妇暴打嫖客的,更有趣味十足,摘了鸡冠装母鸡——男扮女装哄妓子开心的,不一而足。
为此孟若不以为耻,反以为乐,她优哉游哉,婉若闲庭散步,在一片怒声载道里,攒了一肚子沿路看来的恶俗八卦,骚进美人花魁房内。
她得意洋洋,准备见人要吹捧出去,不想刚一进门迎头一个“板栗”——
“一时不差,就行事乖张莽撞。”
那双大手骨节修长,肤如白玉,重重地压下,能将孟若的脸轻松盖住,如今五指弓起敲在脑门上,这大“板栗”却是熟烂的,一点都不疼。
孟若这不要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张牙舞爪跳开去,分明不疼,嘴里哎哟哎哟直叫——只是她才嚎了几嗓子,就自个儿消声了。
封栖选的这间房间,怎么跟进寺庙里似的?
文房四宝加一副神龛,多的没了,搭配满室的檀香,一闻四大皆空,再混不吝的人,进了这里也萎了。
孟若:“……”
本是同司门,相煎何太急。
经此一遭,原本生龙活虎的孟若萎成“赖皮蛇”,她甩甩尾巴,游进椅子里瘫成一团,不动了,但嘴上依旧不嫌事大,非要嘚啵几句,诠释什么叫人至贱则无敌:“掌使,怎么一时见不到,你就易容成这副小白脸模样,要不是你手拿兔子肉的馅儿饼,我还认不出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