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靠岸,商庆对乌篷小船上的郑开封招招手,郑开封也靠岸跳下了船,看见不远处那户朱门上诺大且耀眼的“郑府”两字,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笑呵呵的说道:
“典都尉,商大人,前面就是我家了,不如去府上休息片刻?”
此时,一位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快步跑到郑开封前面,恭敬地谄媚道:“三少爷,您回来了。”
郑开封大手一挥,眉间一挑,“你速去把船还了,记得一定要给钱,若是让别人说我郑开封仗势欺人,本少爷打断你的狗腿。”
郑府的宅子很大,门口矗立着两尊等人高的避邪纳吉的石狮子,气势凌人。左边那只狮子爪下踏一个雕琢精致的石绣球,右边的那只狮子脚下则踩一只幼狮。
门楣上,嵌着四个正六角形的门簪。
坊间有“光耀门楣”、“门当户对”一说,便是以门簪的个数来决定,《齐律》问世后,大乾对门簪的个数有着严格的规定,违者一律强行拆除,并罚金数千。
首辅齐尚真仅仅是通过此条律法,就为圣人私库增收数百万金,深得圣眷。
郑开封啪啪啪地扣响门上的青铜狮子门环,很快就有一个慈眉善目的矮小老人开门,老人先是蹙眉,旋即浑浊的双眼看清敲门之人的面貌,便笑道:“是三少爷回来了呀!”
老人将门大开,侧开身体,郑开封昂首迈步,进了宅院,老人看见门外身穿普通交领窄袖直裾的商庆两人,又笑道:“两位是三少爷的朋友吧,快快请进!”
商庆和典夔踏上台阶,进入郑府内,穿过一道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挂着几只画眉鸟雀,当中是穿堂,放着一个紫檀架子的大插屏。转过插屏,正面三间厅房,皆是雕梁画栋。
郑开封走在前面,老人加快脚步,跟在他身旁,说道:“三少爷,老爷今日在家中会客,若是知道三少爷回来了,定会高兴的。”
郑开封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两人,压低声音对老人说道:“我的两位哥哥可在府中?”
矮小老人说道:“大少爷不在,听说是巽国那边来了使臣,府上一早就来了几位太学院的学子,急冲冲地把大少爷喊走了。二少爷和小姐在府中,二少爷此时应该是在雕楼小院大夫人那里。薛府的静仪小姐来府上了,小姐正陪她在后院赏花呢。”
郑开封听见他的二哥在家,回家的好心情已去了大半,眉头紧皱,“郑伯,你先去告诉父亲一声,就说卫乾司的右都尉和捉妖司的两位大人来了。”
老人闻言悄悄看了商庆两人一眼,随后加快脚步,往内院去了。
郑开封对典夔说道:“典都尉,家父正在会客,两位且随我来,歇一歇,喝杯茶,吃些糕点。”
三人进了左手边的厅房,这是郑府专门用来接待外客的,很快,府上的丫鬟捧上了茶水、几碟糕点。
典夔拿起精致的糕点往嘴里一送就吃了起来,含糊道:“商老弟,你也吃,这糕点真不错。”
商庆拿起一块,也学着典夔的模样,大口朵颐,郑开封心生鄙夷,他虽是一介武夫,但刻在骨子的贵族血统,让他不耻两人的粗鄙吃相。
随后他也拿起一块,一口一口的慢慢吃着。
“哟,三弟回来了呀,怎么不先去母亲那里请安,倒是有闲心在这里陪你的狐朋狗友了?”突然一道轻浮的嗓音在厅外响起。
那道声音由远及近,一位身穿天青配烟紫绣纹长袍的男子出现在三人眼前,他腰间系着一条镂刻螭纹的白玉带,腰带上束着一枚翡翠玉佩,脸色青中带白,且脚步虚浮。
男子正是郑开封的二哥郑开阳,玉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成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斗鸡走狗,提笼架鸟,娼楼妓馆。
郑开封最是瞧不起他这位二哥,甚至打心底里都是厌恶。
然而郑开封是庶出,虽然如今已官至金吾卫中郎将,但在家中的地位,仍旧比不上嫡出的郑开阳。
郑开封脸色阴沉,语气极其生硬,“这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这要是在以前,他自然不敢说出这种话来。
郑开阳顿时感觉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厉声道:“郑开封,你一个庶子,真是反了你了,怎么跟我说话的!”
典夔咽下口中的糕点,又灌了一口热茶,直接开口道:“商老弟,这是从哪里来的玩意?说话怎么跟犬吠一样。”
商庆闻言抿嘴一笑,“典大哥,你不知道吧?家养的狗它不一样,叫得凶,若是遇上城中的土狗,指不定会被吓成什么样呢。”
“哦?商老弟还懂得养犬?”
“这个我哪里懂,我家那一带,土狗多得很,那些大户人家的狗别看它个头大,叫声凶狠,真要跟土狗干上了,绝对没有能赢的。”
两人一唱一和。
郑开封却觉得浑身都舒坦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