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吐过以后头沉得像灌了铅,不知不觉就睡了,连姜晚宁有没有来他都不知道。
付闻祁坐起来,茫然地在十几平的房间里看了一圈。
姜晚宁没有在。
他起了床,到卫生间去漱口洗脸,有意无意地在姜晚宁的洗漱台前停留了许久。
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摆放得跟军训一样整齐,尤其是带泵头的洗面奶和剃须泡沫,泵头竟然还是朝着同一个方向的。
姜晚宁跟小时候一样,有点儿强迫症,有点儿洁癖,是个完美主义者。
付闻祁目光仔细辨别过每一瓶洗漱用品上的字儿,一溜过去后略微松了口气:至少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姜晚宁接客的事,可能是那和他印象中的姜晚宁相差太远了,让他很难接受。
付闻祁靠在洗漱台边缘,过了有一会儿,他伸了手,在干净的玻璃镜上随便画了几笔。
那几笔成了姜晚宁的名字。
他印象中自己小时候,因为嫌祁字笔画太多,反倒是先学会了写宁字,两个宁在一起就是宁宁。
他们之间写信。
听上去可能很滑稽,但是那时没有手机,两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儿通过写信联系对方。
他们信的内容是由图画、符号组成的,一来他们那时会写的字不多,二来他们希望父母们看不懂。
这样的信被折叠好夹在门把手上,他们永远能看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家长们经常看着自己的孩子拿着张鬼画符开怀大笑。
付闻祁皱了皱眉,伸手沾了一点点肥皂水,默默在镜子上画了三个加号。
然后他就嫌加号不够多,又添了许多个缀在后边。
在最后,他画了一个半圆线,又画了另一个半圆线,两个半圆线的一端都画上了三角箭头,它们彼此不相连接,但是拼在一起就像个圆形。
画完以后,他开水洗了手,并暴躁地胡乱擦了擦镜子。
付闻祁这才走了,换上自己昨天穿过的那身衣服,并很努力地把穿过的睡衣裤叠成豆腐块,放进了洗衣篓里。
下楼的时候大概七点多钟,一楼只有一个留杀马特头的高大男人,坐在沙发里喝咖啡记账。
“你知道姜晚宁在哪儿吗?”付闻祁走过去问他。
“不知道。”男人喝了口咖啡说,“你可以微信找他。”
“我没有他微信。”付闻祁说。
微信是在他们升上初中的时候流行起来的,付闻祁在小升初的时候和姜晚宁闹掰,他们根本就没在对方的好友列表里。
“要我把他推给你吗?”男人说着摸出手机,随后迟疑了一下:“你是他的?”
付闻祁犹豫了一会儿,随后说:“什么也不是,我和他不熟。”
“哦。”男人并没有将手机揣回去,而是点开微信,划了许久找出一个联系人,打开给付闻祁看:“这是他。”
付闻祁看了眼,那确实是姜晚宁的微信号,昵称叫Ryan,头像是黑白琴键。
“谢谢。”付闻祁假装记了号码,便从店里出去了。
他的小忍者还停在店外边,付闻祁骑上它,想出去找点儿吃的。
他从废弃工业园出去,周日早晨双行道上一辆车也看不见,他开得很慢,逐渐听见身后有机车声。
是两辆,远远地跟着,付闻祁能从后视镜里看见他们,是自己不认识的车。
付闻祁没有加快车速,而是有意地转进自己熟悉的路,七弯八拐,看看对方是否还有跟上来。
机车的引擎声逐渐消失了,付闻祁略微松了口气,觉得只是自己想多了。
他扭转车头往大路上开,发现前方巷子口里,有几个染着奇怪头发的人正等着他。
他们有的骑在机车上抽烟,有的靠墙把玩手里的危险工具,在他们的脚边,还搁着一根棒球棍。
付闻祁刹车,要寻找其他出路时,身后传来轰鸣的机车响声。
两辆机车分别从岔路两边朝他压过来,付闻祁没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