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重的书。
坠得她差点以为杨全递了三块砖头。
这杂志摸起来也硬,光滑极了,一看就知道不适合用来擦屁股。
“这是洗砚哥订的杂志,”杨全微笑,“本来是帮客户订的,不小心多订了几分。洗砚哥说你可能有用,就让我送了过来。”
“啊……?”千岱兰还是不解,她低头看。
两本英文的,分别是《theeist》,《nationalgeographic》,仅有的中文杂志是《服饰与美容vogue》,侧边闪着灿灿的、光滑的金色。
“哦,是这样的,”杨全说,“洗砚哥说,《新概念英语》的第四册多是摘取文献,收纳的大部分是国外名篇,遣词用句过于复杂,专业术语也太多,难度大,如果你没有考gre或专八的打算,不建议花太多精力继续学习。”
千岱兰低头看手中沉甸甸的英文杂志,心想gre是啥,专八又是个啥玩意,她只听说过几八。
“所以,”千岱兰明白了,“他想让我看看这些?”
“嗯,”杨全点头,“这些比较适合您日常读——当然,您要是不喜欢,放着也行。洗砚哥还说了,想看了就看,不想看了就丢一边,喜欢看图也好,喜欢看某个地方也罢,都行,全看你个人阅读喜好,千万别把它当成学习任务。”
千岱兰抱着那些杂志,说:“谢谢你,麻烦你大老远跑过来。也替我谢谢洗砚哥,说我一定会努力读这些杂志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绝不辜负他的期望。”
礼貌告别后,她抱着这些沉甸甸的杂志往黑洞洞的小区楼道中走,一楼和二楼楼道里的感应灯都坏了,目前还没有人过来修;黑暗里,千岱兰摸索着往楼上走,怀里是一堆沉重精美的崭新杂志。
新书特有的纸质和油墨的味道生涩微苦,她却觉得好闻极了,一点儿也不重,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口,只有头顶小窗漏下的明灿灿月光。
她在这公允无私的月光下缓慢地步步走,从漆黑一团中,踩着潮湿掉灰的阶梯,走向有昏黄灯照明的三楼。
哪怕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事实上,千岱兰在新店的工作非常不顺利,不顺利到她完全没时间去考虑和叶熙京的感情生活。
穷人为生计忙的时候,压根就没时间陪他风花雪月。
因为她没有工作的话,真的会挨饿。
有情并不能饮水饱。
带千岱兰的人叫做luna,二十六岁,温柔沉静,脸上常带笑意,说话慢声细语,曾连续三个月夺下过a类店销冠。
加上店长,店里一共有八名女店员和两名男店员,从早上九点半到晚上九点半,分早中晚三班,在这个时间段中,店中至少有五位在。店铺实行的是一对一服务制,如果没有需要接待的客人,空闲的店员就需要在门口处排成一排,按照客人进店的顺序一一接待。
千岱兰还学到一个新的英文词语,这叫做“walkin”,指等待自然到店的客人。
她来这的第一日也是信心满满,自觉能在五爱市场吃得开,来这里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开始看到十万的每月最低销售业绩考核时,千岱兰还充满了自信,她悄悄算了一下,店里服装均价在四千元左右,只要她能卖出25件,就能完美达标。
剩下的都能拿提成,根据品类不同,最低两点五,最高六个点。
也就是说,如果她在完成基础业绩的同时,再卖出去10件左右的衣服,取提成均值4。25,那她每个月到手的工资就是基础工资两千元加提成一千七百元(均价四千元服装乘以十件乘以百分之四点二五),那每个月至少能拿到三千七百元。
接下来交房租就不用犯愁了。
只需要一个月卖三十五件。
事实上并不如此。
定位高端的服装品牌导购大多都维系着固定的客人群体,千岱兰是新人,没有一个熟悉的老顾客,只能依托于“walkin”。做久了的店员眼光毒辣,能精准无误地根据顾客的衣着相貌和神态、肢体语言来判断这些客人值不值得接待、对方具不具备消费能力——
一旦判定对方囊中羞涩,或者,只是逛逛,大多会懒得接待,不是提前早早溜开,就是直接以各种理由将这样的客人推给千岱兰。
实在躲不开的,也多是冷眼冷语相对,让客人主动离店;这样,就不会再浪费时间,可以快快结束、快去接待下一个有潜在消费能力的客人。
千岱兰暂时还做不到对客人冷言冷语、逼他们离开。
先前在五爱市场时,她就是出了名的人美嘴甜会说话有耐心,很多人都乐意找她拿货;现在到了这些地方,千岱兰对待每个客人都一如既往的耐心,即使她清楚对方只是看看不想买——
她也会耐心地陪着她们试穿,半跪着为她们试一双又一双的鞋。
但没有一个人真正购买,她他们对她的服务态度大加赞赏,然后留下一句“我再看看”。
六天过去,千岱兰只卖出了一条真丝方巾,价值九百块。
购买这条丝巾的也不是她耐心服务的客人,而是一个着急送礼的顾客,从接待到刷卡购物不到五分钟,千岱兰为丝巾的包装盒系蝴蝶结的时候,他在一旁频频看表,催促着她快点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