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需要再打个招呼吗?”高杉晋助道,“和那位明智光秀。”
“嗯、啊?应该不需要了。”回答他的是物吉贞宗,“毕竟‘不能什么事都拜托不了解情况的小光啦’,主公认为在这里的诸位肯定比他更加了解情况,也能及时做出判断。”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成明智先生所推测的模样,那也必然不是因为主公本身的主导,而是这里的人都想要这么做……主公是这么说的。”
高杉晋助只是嗤笑一声:“我可不觉得这事情上有谁能撇开关系。”
付丧神完全听命于三郎,而明智光秀能与他们联系,仰仗的恰是三郎留在此处的付丧神。
尽管这一次三郎远在世界之外,没有半点出席机会,但属于他的存在感仍然浓烈到无法让人忽视。不是什么感染人心、掀起旗帜的角色——至少在这个时代不是,也没有发展出自己的组织和人手,但是那种独有的“遣将”才能仍然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
并非将人作为棋子,而是将之作为“将领”。
这其中的差别难以以一言概括,但他不是那种会早早就对人做出臆测的人,因此在吐尽了烟雾后,高杉晋助也只是对着其他人干脆利落地翘了翘烟杆:
“开始吧。”
——
激战后的休闲时光注定不是人人都有,至少(因为太傻而无事可做但又不想被排挤于是装作自己很重要而强行开始)巡视四周的桂小太郎就做足了忙碌的姿态,此时也只能恶狠狠地瞟眼高杉晋助,嘀嘀咕咕地发泄不满:“为什么这种时候他还有正脸镜头,我们就只能做背景板吗混账,重要配角的标准也不必卡这么死,明明都有天人了我也不介意被什么外星生物砸到从此改造成机械人,难道是因为名字里没有犬和狗窝吗*,还是说这其实是反派的高光……”
志村新八:“……这种谁都可以化身吐槽役的发展真是够了,我们吐槽役也是很稀缺的别随便就觉得能代替。还有你在少年漫画里讲什么青年漫画的梗,犬和狗窝也重复了,最主要的是根本没人懂以至于你吐槽都像是碰瓷啦!”
吐槽役之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桂小太郎只能悻悻地“啧”了一声,最终两个人统统因为太吵被真·正在忙的平贺源外不耐烦地派遣同名“三郎”的可靠机器人去将脑袋摁在地板上,为帮忙擦甲板做出了并不卓越的贡献。
尽管只需将刚刚强行攻下的敌方飞船修理到可以继续飞行的程度,连一些破损处露出的冒着火花的电线都不必一一处理,但在袭击失败的信号传出后一切时间都变得极其有限,老人的鼻尖也在不停冒汗。在他扭紧最后一颗螺丝后,几乎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已经被高杉晋助发觉了一切准备就绪、并下达了开始的命令。
桂小太郎不服气地大声嚷嚷要猜拳决定总司令、就这么擅自发言根本是作弊的垃圾话暂且不提——年纪已经不轻的平贺源外面对属于敌人的飞船,依旧珍惜地抚摸过被焊接好的裂缝表面。虽然飞船内空无一人、原有的仪表和方向盘也都成了摆设,但在他扳动临时赶制出来的遥控器后,飞船便像是大型玩具一样轻快地升空,随他心意地在上方打转。
“……我也要一起去。”
平贺源外突然道。
桂小太郎立刻秒答:“可以啊!”
然而他之前的种种不靠谱已经让平贺源外默默过滤掉了他的回答,硬着头皮迎接高杉晋助扫视过来的锐利视线。但那视线也只是一时——高杉晋助完全不在乎他的行动原因,仿佛他们曾有过的交集从未存在一般,淡淡地表示了允许。
之前围攻这艘飞船的就是从属于坂本辰马的“快援队”的小型飞船,在奈落众的飞船重新升空后,这些小型飞船也没有撤走,改为搭载此次的行动成员,无声地疾驰起来。
首先对于袭击高杉晋助一事,奈落众没那么容易放弃,因此最可能早有援兵在附近……此时,高杉原本所在的那些船只就是第一重诱饵,干净的甲板和少许在内的人也正是用的空城计。
而实际上的绝大多数人,在集齐了高水平的驾驶者(快援队)和曾经指挥过战役的人的眼光(攘夷志士)后,悄悄绕开附近可能存在的支持点,一路畅行到大本营附近数百米后便停了下来,靠隐形涂层隐蔽在夜空中。唯一例外而继续前进、引起奈落众注意的,自然只有被遥控着的破损飞船。
这是他们为进攻而预备的第二重诱饵,并且是一定——
“嘭嘭嘭哒哒砰!”
一定会被大本营里的奈落众不分敌友地直接袭击的。因为这就是所谓暗杀部队的作风,也是幕府和天人第一时间保全自身利益下,唯一可能有的举动。
自动发射的武器没有真正呆在上面手动操纵来得精准,但如果只是糊弄这一瞬已经足够。在破烂飞船被平贺源外暗自启动自动连发功能后,立刻被顺理成章地认为是已经被人占用,因此原本隐蔽在内的攻击武器统统从平滑的金属层中探出头,哒哒向着飞船射击。
快援队、以及上面的众人等待的便是这一刻。
即使知道落点、也不知道敌人大本营的出入口和控制室。即使知道控制室,也不知道大本营的建筑材质。如果一切都是未知的话,自然要以最高的标准去要求、最朴实的想法去推断。
奈落众既然与天人有关,必定也会采用天人的科技。他们的大本营一定有人在看守,也一定有预防袭击的手段。
所以。
如果是安装了武器就必定有接缝。如果有过焊接和掩饰,那就必定有不同材质受热影响不同而产生的裂纹。如果有能给予人从上方迎敌的通道,下面就必然是难以多人同时前行的楼梯。
飞船在攻击下终于动力系统无法继续运行,一头栽倒了下来。不会受热量影响、唯一可以稳定地选择爆炸时机的、汲取了秽气压缩时能量的炸弹也在上面余火未灭时砰地炸开,滚滚的热风席卷了奈落众大本营的整个上方。脆弱一些的建筑物在冲击下显得摇摇欲坠,但紧接着,是藏匿已久的快援队终于不再等待、每个飞船都向着此行的目的地连续发射!
前一波的是瞄准投放的固体炸药,粘附在上方后转瞬就炸响,将天花板以及未被飞船自爆摧毁的攻击武器进行补充性地摧毁。后一波投放的却是人——本被载于飞船上的人挤在梭形救生舱内,被完全违反设计初衷地弹出,坠落在被初步扫平了攻击武器后的下方。
伏在夜斗的背后,被少年神明背着跑从而轻松跟着大部队的平贺源外仍攥着遥控器,紧紧扣在护目镜中的双眼只感受到了让人不适的潮热。
无论是汗意、还是泪水,都被紧贴皮肤的硅胶封闭在小小的镜片后。他也无意去向别人解释什么、包括修复这次袭击用的飞船也只用了抽一支烟斗的工夫……但是,夜斗背上的老人,仍然不可自抑地颤抖着,在几乎能震破人耳膜的枪炮声里,蜷缩着身体,仿佛还在无数个平凡又孤独的、只能在最无人知晓时以气音呼唤死去的独子名字时的夜晚。
“三郎、原谅我……参与这种事情,是最后一次了。”
“我总是容易搞砸,弄出一堆破铜烂铁。原本想要帮人穿越时空,结果弄出来的东西又给人带来了不逊于武器的麻烦。虽然有反省是不是因为我无法放下,才会总是生产出杀器,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思考出来。”
“能够快乐地制造破铜烂铁的世界,有生之年,我、真的很想再见一见……你还小的时候那样的世界……”
那样的世界,一定是父子两人都能好好存活至今的if线。
尽管这一次,他没有再忘记自己喜欢机器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