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他的师长,他记忆中最为温暖明亮的、将私塾的其他同窗托付给他的人,吉田松阳。
在比一年前更加久远的时间里,就已经去世了。
在天导众派来的那些天照院奈落的杀手里,那个带着面具、长发飘飘的身影,那个攻击的手段,是如此地、让坂田银时熟悉到手都要发颤的地步。他当时还要跟着神乐等人带着将军撤退,回头也只来得及看到那个人行云流水般收刀入鞘的姿势。因此,在夜斗急切起前来示警的时候、在卖药郎提出物怪的时候、在他倏而想起,这是个存在着妖魔与死后世界、灵魂除了成佛还可能被当成神器驱使和被妖魔吞噬的世界的时候——
他终于在与那个不知是否松阳的神秘人面对面之前,就确认了曾经师长的消息。
死去的人,究竟是如何复活的呢。
“我知道了。”
坂田银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刚刚说话有点……抱歉,正式道歉就留到下次吧。我先回去了。”
那些属于白夜叉的杀气又如被风吹走的浮尘一样散去了。但是在夜里微弱的月光下,扯动着脸部肌肉、缓缓转身退去的银发男人,就像是一只被扯开伤口,还要顽固地独自蹒跚着离开的败犬。
夜斗注视着他的背影,想要拜托的事情也跟着堵在喉头,没办法说出口。但除此之外,他的目光旷远温和,又带上了些想要庇佑信徒的、那一类神明的影子。
卖药郎无声地扫掉药箱上的最后一点尘土,四四方方的箱子喜悦般地摇晃了一下。他顺了顺袖口,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松阳’对我来说不太熟悉……但你所说的‘虚’,我有见过叫这个名字的人。”
“虽不能断定是否同名之人,不过,我所知道的‘虚’——应是与物怪之事绝缘的。”
第102章在江户的第九十八天
比起关注“虚”到底是谁,夜斗优先想到的果然是——
“你果然不是人吧!”少年神明紧张地睁大了眼睛,像是警惕的猫一样大声嚷嚷着,“脸也是说的话也是——我好不容易能找到什么都能薅一点的委托人,绝对不会让给你的!”
卖药郎闻言微微眯起眼睛,当着夜斗的面猛地拉开药箱抽屉,里面的瓶瓶罐罐声音清脆地碰撞在一起:“那么。我就只能……”
夜斗被这突然的发展惊得往后一跳:“你你你想做什么!”
卖药郎不紧不慢地从最里面摸出一卷画册,促狭地一弯眸:“只能去贿赂委托人了。”
夜斗:“可恶啊!!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有趣……无耻的东西,快放下!我是不会认输的!”
“是这样吗?”
卖药郎以画册抵唇,本就被勾勒出笑意的唇妆又上扬了几分。那种如浮世绘一般不断变幻着的魔性魅力透过浓艳的妆容渗透出来,伴着这偶然的促狭,他身上非人般的气质隐隐浮现,比起具现化的奇形怪状的妖魔,更像是只存于妄想或传说之中的、抽象朦胧的妖魅。
“实在遗憾!我,只是个卖药的普通人类——呢。”
……对于这仿佛已经跳转了主场的画风,夜斗虽然没有直说,但他以眼神充分证明了对卖药郎发言的不信任。
“不过此刻,还是要将话题稍稍放回原处才行。”
和卖药郎一转的话风一起的,还有在夜斗的瞩目下被大大方方放回去的画册。
虽然对卖药郎能如此面不改色地拿出画册十分佩服、对内容也很好奇,但事关万事屋们和三郎,夜斗还是忍住了好奇心,强行跟着卖药郎的话题道:“我对‘虚’什么的反正也不熟悉,不管你怎么说都暂时没办法验证。你是跟着三郎过来的没错——不过,那个人虽然奇奇怪怪而且招揽手下很有一套的样子,但肯定不包括你这种人。”
“你主动找上门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目的?”
卖药郎歪了歪头,被扎成一束的鬓发碰到衣领,弹了一下才直直落下,轻快得简直有些孩子气。而在淡淡的月光下,他的发丝反射着些许稀薄的光,瞳孔也笼上一层金属般冷漠的灰色。
“——是呢,人类在行动的时候,总是会存在‘目的’。为权为钱,为美色,或是为保护……追根究底,人都只是被自身的欲望驱使着。”
“你刚刚还说着自己是人吧!”夜斗不由得吐槽道,“我猜你也不是老爸派来的……但是,不确定你的意图,我没办法安心。”
“无需在意。”卖药郎道,“我不是为了‘实现’什么而来,若非要说的话,或许是因突有所感……”
“我所恐惧之事,或将到来吧。”
他朝着夜斗走近。在双方距离缩短之后,少年神明才看到,卖药郎眼中金属般的冷光只是光影中的错觉,那双眼里非要说的话,大概更多的是看客般的平静——但是那直直凝视这他的眼眸,依然给他以强烈的不安。
“你的身上——”
卖药郎的低语轻柔得如同缥缈的夜雾。
“也有物怪,纠缠不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