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柏峥再对长辈们见礼,既不过分逢迎,又不失了礼数。虽来自乡下小县,却完全不见畏惧国公府的权势,倒像是顺路来看望普通亲戚那样。
其实他的两位舅妈们从前根本没听说过家中还有这样一门亲戚,今日忽然见了,确实这样一位不骄不躁的晚辈,心中倒是再没有疑窦,也不再生出那些没用的担心了。只是,却都小心地看向了上首坐着的瑛国公夫人。
瑛国公夫人果真是极为慈祥的,看着谢柏峥眼中含泪道:“好孩子你可来了,这些年晓得你在外吃苦,我日日都要为你们母子多念一本经,亏是长成了这样好的样子,也不枉我在菩萨面前烧的那许多香了。”
谢柏峥听了这话,面上也只能是很动容的样子,可心下却计较着,苏氏曾经说过他的外祖母早便去世了,那这位瑛国公夫人料想应当是他外祖的继室,这继室对原配的孩子真有这么好的心思?
“早年你母亲不愿意归家,非要在外头吃苦时我便心疼过好一阵,现在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瑛国公夫人满怀安慰道:“好孩子,你就把这当自己家啊。”
谢柏峥没有立即接话,总感觉她这话哪里怪怪的,这是在离间他和苏氏的母子关系,还是在划清令瑛国公嫡女流落在外的责任?
还是说这里另有隐情呢?
谢柏峥心中有疑问,面上却更谨慎道:“多谢祖母祖母一片慈爱之心,那孙儿便叨扰了。”
瑛国公是最高兴的,他想说些体己话,却觉得自己一个粗人实在拽不出文采,搓了半天手问:“峥哥儿饿了吧,要不先摆膳?”
谢柏峥自然客随主便。
这一顿饭刚吃完,便有小厮来回话,说是谢柏峥的书童已经到了。谢柏峥一听便晓得是谁的安排,于是便刚好告辞出来,去收拾他的行李。
国公府中给他带路的仍是崔管家,一路上给他介绍说,碧落院这名字是原是他的外祖母亲自取的,原本该是他母亲的闺房。可却空了这么些年,也从未有人住过。
这说的外祖母,应当是苏氏的亲娘。
谢柏峥到了碧落院,只见已有一位机灵的小厮在指挥仆从们整理院落。想来,这位便是谢柏峥的书童了。
书童一见到人,便十分机灵道:“少爷,青竹可算见到您了。这府中的一顿饭这么吃了这么久,险些误了您喝药的时辰!”
原来他叫青竹。
谢柏峥自然地接道:“药好了?”
“早便好了,正温着呢。”青竹说着就叫人端药,一边又跟崔管家打招呼:“这位便是国公府的管家吧?一看您就是格外和善的,怨不得国公府的下人做事疏漏,我家少爷十车的东西竟然叫一群丫鬟们来搬抬,还好我们自己带着人否则岂不是要收拾到下个月去。”
“喏——”青竹往一旁的凉亭指去:“六位姐姐都在亭中休息呢,咱们可一点也不敢叫她们累着。”
崔管家一眼看去,倒吸一口凉气。那穿红着绿花团锦簇的,怎么有些眼熟。
崔管家忙找补道:“这位小哥误会了,想是内宅派活时出了差错,我这就将丫鬟们带走,改派几位小厮来。”
青竹含笑道谢:“多谢了。”
青竹将管家和花团锦簇送走,又转回来。谢柏峥一手拿着碗喝药,一手十分钦佩地竖起大拇指。
青竹嘿嘿一笑:“少爷不必客气!”
谢柏峥放下药碗问:“庆王叫你来的?”
“是,王爷亲自将我挑出来的。”青竹十分高兴道:“王府不止给我涨了三倍的工钱,连我爹娘都换了清闲体面的活计!”
青竹又忧愁:“可是少爷,我光想能着涨月钱了,不知道怎么做书童。”
谢柏峥一点也不愁,宽心道:“那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少爷该怎么读书。”
青竹懵懂地:“……啊?”
谢柏峥好奇:“你原先在王府是做什么的?”
青竹:“给采买的管事跑腿,因为我跑得快,还自来熟。”
“嗯……”谢柏峥笑道:“所以你常在外行走,想必见的人多。你家王爷挑你过来,是怕我在国公府不知深浅,着了什么人的道?”
青竹回忆了一番,有些怀疑地回忆道:“……可王爷说的明明是,叫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小心别被人拐跑了啊。”
“再说了,从来只有咱们庆王府要留神别一不小心仗势欺人,谁敢欺负咱们?”
谢柏峥:“……”
哦-
翌日。
青竹一早便来叫他起床。谢柏峥原本就有些择席认床,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没精神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青竹见他不习惯人伺候,也就不叫人进来伺候洗漱。青竹在一旁说:“少爷,我都打听清楚了,今日国公府族学中有位极有名望当世大儒要来府中为国公府的少爷小姐们讲学。总归国子监那里还有五日才开学,您先在国公府的私塾中对付一下!”
“少爷您怎么停下了?……您快些洗漱,咱们该出发了,路上还能吃两个牛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