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元一肚子奉承话都被卡在嗓子眼。
他感觉自己简直比窦娥还要冤屈啊,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他们这些做文官的,没办法像那些军中野人有千里行军的本事呢?
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啊!
陈安元看了看这书房中的其他人,竟没有一个替他说话,怎么族中长辈都没教过人情世故么?他只能自己解释:“回小侯爷,下官……”
叶文彬此刻懒得听人说废话,听了个话音就打断:“我叫你看这黄页!”
陈元安忙低下头。
叶文彬看他这样子更来气:“在京城时也只听说过做官的搜刮民脂民膏,从未听说这当和尚也能使民不聊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陈安元听得心惊。
他颤颤巍巍地翻开黄页账册,一时间都有些晕字了。谢柏峥默默地把方才户房算手的演算结果指给他看,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数字出现在陈县令面前。
陈安元:“……”
天爷啊,这波冲他来的。
……这会不会影响仕途啊?
不等陈县令想出什么听得过去的说法,缓和一下这令人窒息的场面,叶文彬已经在上首问:“陈县令看明白了吗?”
陈安元认命地点头:“下官,但凭小侯爷吩咐。”
叶文彬:“那还不快去?”
陈安元脑子都不会转了,他爹也没说当官这么难啊!他仿佛已经苍老了五岁,还是不明白:“去哪啊?”
叶文彬压着怒火:“去查这田产都是怎么得来的,该查抄的就查抄了。”
“哦,是是是。”陈安元一头雾水地领了这么一个“听起来不仅要干大半年还要得罪人”的差事,内心充满了后悔。
他无助地看着小侯爷:“不知可否请小侯爷叫人把下官的师爷也扛……请来,我那师爷精于钱粮税赋,想必能为小侯爷鞍前马后。”
叶文彬满脸嫌弃地看着他,心想什么人都配替他鞍前马后了?
不过他开口之前,叶英勇就十分贴心地替他处置了。叶英勇一把将人拖下去:“我说陈县令,这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还磨磨唧唧的,赶紧跟我来吧!不管是您那师爷还是姥爷,只要您开口保准给您弄来!”
“……”
书房中,静了一瞬。
叶文彬轻咳一声,不自然道:“家教不严,见笑了。”
谢柏峥无助地笑笑。
岂敢,岂敢啊!
这别的官员查案,可能是费钱费粮。叶小侯爷查案,倒是挺费朝廷官员的。一个黄知府还不够,又来了一个陈县令。
谢柏峥想了想,县衙中应该也没有他什么事了,他一介白身总留在书房重地也不合适,于是告辞道:“小侯爷若没有别的差遣,那我就回家去了?”
叶文彬听他这样问,倒还真没什么说辞拒绝,毕竟他再是朝廷钦差,也不能扣着人不让回家。如今已有了查案的思路,不管是找那印慧和尚,还是去僧录司找场子,亦或是清查慈恩寺的田产都够忙一阵子了。
只是虽然他确实事务繁忙,但刚用完人就叫人回家,也不是待客之道!电光火石之间,叶文彬想到了严徵。
严徵还留在县衙中,一是为了等叶家军将焦秀才所状告的“黄知府与人合谋县试舞弊”的这一陈年旧案相关的卷宗带来。二是为了等陈县令上任,一同将原本三五日前就该发案的县试成绩给张榜公布了,也好安一安长安县学子之心。
不过现在去宝丰县的叶家军没回来,陈县令又被叶文彬支使得团团转,恐怕一时半会抽不开身。
严徵作为提学官又有不能干涉地方政事的规矩,查案的事他不能插手,请他帮忙待客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好谢柏峥是个读书人,想来往后也还是要下场考科举的,叫提学官多提点几句,于他实在不是坏事。
叶文彬当即笑呵呵与他道:“谢小郎君不必急着回家,只管留在县衙用午膳。我有一位姓严的师兄这两日对你亦是十分赏识,我来介绍你二人认识!”
姓严的师兄……
所以……
是那位先帝钦点的探花,当今圣上钦点的展书官,曾经的翰林学士,现任的学政大人严徵吗?
谢柏峥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叶文彬看他呆楞住,笑眯眯道:“怎么,高兴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