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否等我先回府一趟,再出来跟陈兄详谈?”
那陈姓公子一袭常服,听见陆云起这样说,便道:“好,我在万樽楼等你。”
洛芙松了口气,回府后,陆云起换了身衣裳,让她自己用晚膳,便又出去了。
洛芙也没计较,她知道他忙,今日带她出门已经很令她高兴了,人不能贪心。
今日从早到晚没回院子,现下想起早上让小雨去送信,忙问:“李姐姐可有写回信给我?”
小雨摇头,在洛芙失望的眼神下,又说:“李小姐可忙了,院子里都是亲眷,她接过您的信,当即展开看了,便连声要我向你致歉,她忙得实在无法立即回信,并且,她特别欢喜你去给她送嫁。”
小雨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你看,李小姐赏我的。”
不等洛芙答言,一旁的晴天插进话来,笑道:“要知道有这么多赏钱,我就去了,小姐,下次换我去送信。”
小雨不依,“她们府上门婆子都识得我了,换你去岂不多余。”
晴天一拍小雨脑袋,“笨!李小姐再等两日就嫁去将军府了,难道将军府的守门婆子也认得你?”
洛芙坐在塌上,笑着看她们争论。
沐浴后,用过晚膳,陆云起还没回来,听那位公子语气,像真遇着了难事,估摸他一时半会回不来,便让晴天铺纸,就着他昨日的笔墨,想把今日所见的美景画下来。
内室里,晴天小雨,杏子银烛,四人都在,见洛芙要作画,纷纷围过来,有给她磨砚的,有给她压镇纸的,有给她递笔的。唯独银烛,在旁不声不响看着。
“小姐,你画的这是什么?”小雨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问道。
洛芙便把下午陆云起带她赏雪景的事说了,又道:“明日看陆延有没有时间,让他也带你们看去。”
晴天和小雨忙展颜说好,可杏子和银烛两眼一对视,便从对方眼中望见震惊。
陆庭被公子派离京办事,而今只有陆延跟在公子身边,要处理的事物极多,可在洛芙眼中,好似指使陆延带婢女们赏景,是极容易的一件事。
而更令银烛心惊的是,今日又不是休沐,公子竟放下公务,带她赏景。银烛脸色发白,心中揪紧,这还没圆房,已经如此宠爱了,那圆了房,还不得捧在手心里。
银烛是家生子,爹娘是奴仆,自己也是奴仆,而她未来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奴仆,世世代代为奴为婢的日子她过够了,只要当上公子的侍妾,生下的孩子,才是主子。
况且,她哥哥在外欠下许多赌债,也只有她当上侍妾,才能替哥哥慢慢还清。
众人不知银烛心中的弯弯绕绕,杏子震惊过后,也专心看洛芙画画。
只见宣纸上,高山皑雪铺陈开来,山脚下一面冰湖,湖上两抹相依的人影衣袂飘然,脚下绽放无数冰霜花。
小雨感叹:“小姐,这画若是着上色,就更美了。”
洛芙却望着画作,叹息一声,“我画得不好,何必浪费颜料。”说着,便将笔往砚沿搁去,岂料她目光注视着画,手上便失了准头,抬手将砚台连同墨汁打翻在地。
砚台坠地,发出一声脆响,“啪嗒”裂成两半。
银烛和杏子都呆了,这可是公子最喜欢的一方砚,极是难得,他已经用了十年之久。
在洛芙小小的惊呼声中,晴天赶紧哄道:“没事没事,打坏一方砚而已,好在画上没染到墨汁。”
原本蹲身捡拾碎砚的银烛听着这话,心头刹时火起,她猛然站起,指着晴天大声质问:“什么叫一方砚而已,你知不知道,这是孤品白端砚,有价无市,多少人求也求不来,更何况,公子已经用了十年了。”
晴天被她骂得一愣,正想答话,却见银烛又反手指向洛芙。
“还有你!公子爱干净,从不在内室饮食,你却什么事都拿到内室来做,公子不喜甜食,你却偏要给他吃什么红豆圆子,他的喜好你一点也不懂,怎么配做他的妻子。”
银烛胸口剧烈起伏,杏子在旁,拦都拦不住。
洛芙面色发白,身子发颤,她竟被一个婢女指着鼻子教训。
外头的丫鬟听到吵闹,全都拥了进来,有那平日里跟银烛要好的,虽然吓得不行,但还是上前拖她,试图捂她的嘴,让她别说了。
“你们放开,这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长久以来的怨念,此刻爆发,便一发不可收拾,银烛用力挣脱狎制,怒骂:“一个小小七品官的女儿,竟设计下作的落水戏码,好了,现在讹上我们公子了。”
她说着,哈哈冷笑起来:“嫁过来又怎样,公子恶心你,就是不跟你圆房,亏得你像个狐媚子似的,日日夜夜霸着他……”
洛芙心跳剧烈,口中呼呼,喘不过气来,在她一句句“恶心你,不同你圆房”下,洛芙几乎站立不住。
听竹院乱成一团,喊声咒骂声四起,不知谁叫了一嗓子,“公子回来了。”
便见窗外廊下走来一抹挺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