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娇闻声回头,奇怪地看着他。
光亮中,蒋勋的嘴唇紧抿,眼光虚在一处不与她对视,整个身子都梗得挺硬,硬得像只花岗石。
他脸板得难看,唇一起一合道,
“行啊,你找你男朋友去处理吧,我才懒得管。不过好心提醒你,要这么点小事他都摆不平,我劝你趁早换个人考虑。”
话出口,蒋勋自己也觉莫名其妙…
他为什么会说这些?
傅云娇站在那,疲于应付,眼没抬答了句,“知道了。”
遂沿楼梯一级一级,走下去。
待到走完最后一级,头顶的灯倏地熄灭。
屋子再度沉入黑暗,廊上蒋勋甩了毛毯离去。
愤愤想,她爱找谁找谁,他管她做什么,
关门,睡觉!
走出去
雨雹是在接近天明时才停的,大地苍凉,天边挂着条青灰色的分界线,蒋勋在一片阴霾中缓缓睁开双眼。
他这一晚只睡了两个小时,一面是因为生理的疼痛,另一面是因为他心口盛满的郁结无处发泄。
残端烧灼难耐,明明腿不在了,蒋勋却还感觉到十只脚趾头全部都纠在一起,从截断破口的某个点开始,蔓延疼痛。
这种痛楚不是持续的,大概隔几秒加剧,将他意识里的那根神经挑得异常敏感。
他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绞乱了床褥,最后放弃入睡的念头,烦躁起来,开了一盏夜灯,靠在床头上。
窗外仍是黑的,灯亮把他的影子虚虚映向玻璃,蒋勋回眸,盯着那个模糊的轮廓,有点看不清自己的脸。
恍惚间,他似乎又在自己的影子上重叠了另一个人的背影,一个单薄的,肩头倚在栏杆的背影。一个湿发垂在腰际的背影,一个在他脑海挥之不去的背影。
那个背影曾和他说,有需要就坦坦荡荡地说出来。那个背影也和他说,就当做她是根拐杖般相处。
教育人的时候倒是一套套的,可当他想伸出手时,她又昂着头,不痛不痒地谎称自己没遇到麻烦。
又或者,她想表明,就算遇到了麻烦,她也有其他人可依靠。
其实他何必那么在意她的事,蒋勋寒着脸想,她算什么呢,也只不过是巧合下才和他共处了几天。凭什么平白无故一句话就能牵动他情绪起伏。
他细想之下越觉胸闷,随手抓了件卫衣套上,单脚跳下床,一把扯开窗帘,让冷气灌进屋。
雨雹过后,院里坚硬的石板路铺上一层冰渣,如同结了冰的湖泊,在稀薄的日光中反射着微弱的光。
有许多松柏的枝桠被雨雹压垮,砸落下来,四散在石板路上。
蒋勋一眼望去,像是注定般的,又在那条小径的岔口,捕捉到那个让他烦闷整夜的背影。
那个背影此刻正小心翼翼地走在石板路上,她走得很缓慢,驼着腰,发尾挂了冰渣,身披的围裙被寒风鼓起。
她走到一半,蹲下停了会,蒋勋皱了皱眉,看她缩着肩,将头埋向膝盖,等了一两分钟,又站起,继续走到墙角,把怀抱着的树枝堆在一处。
她堆完后,提过一柄扇形的扫帚,重走回小径,似想要扫除院里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