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当初真能遗传到他老子蒋振庭十分之一的毒辣,如今也不会被那帮人欺负到躲进偏僻山林里了。
一个人一个命,关姨盯着紧闭的木门,轻叹了声,裹紧大衣下楼去。
***
阿有推开门,屋内闷热气息扑面而来。
他紧了紧鼻子,适应过浓烈药味后,抬手摸上墙边开关。
光刚洒下,室内一隅的男声响起。
“别,别开灯。”
蒋勋哑了嗓子,声线沙得像灌了铅。
阿有轻轻将灯熄灭,反正是明是暗,对他来说也无差别。
他一手沿墙边摸索,一手执盲棍点地,边往蒋勋床边挪去。
蒋勋仰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一点,面无表情。
阿有在他身边坐下,床垫轻微地凹陷下去,他掀开蒋勋被子,扳过他蜷起的右腿。
手术后的几个月,蒋勋几乎没出过门。
他的大腿肌肉萎缩明显,阿有交合两掌按压,轻说,
“蒋先生,这几天天气好起来了,您可以多去院子里散散。”
蒋勋偏过头,合上眼,从咽喉深处滚出两个音节,“不去。”
阿有劝说,“老这么在屋里躺着,对身体不好。”
蒋勋说,“我这身体,好不好的不就都这样了。”
阿有将手掌迭起,加重力气道,“还是不一样的,免疫力提高起来,您幻肢疼痛也会减轻点。”
“减轻了又能怎么样呢。”蒋勋喉结荡下去,又浮上来,“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阿有想说,蒋先生,其实你还拥有很多东西,很多普通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
但他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人和人想要的活法不一样,他阿有想过的日子,或许对于蒋先生来说,是不值一提的。
于是他没再接话,以掌为单位,沿穴位逐一按摩他的肌肉筋膜。
一场按摩结束,蒋勋汗湿了整面床单。
他翻过身,单手扯下睡衣,丢进衣篓。
右手的铝合金关节,活动时会发出类似齿轮运转的收缩声。
蒋勋挑好一副黑色护套,伸开五指,戴上手腕。
阿有在一旁陪着,耳边听进蒋勋换好衣物后,上前架起他左侧胳膊,托力将他重新扶回轮椅。
蒋勋又瘦了,不仅重量减轻,刚刚按摩时,阿有感觉出他后背肩胛骨越发凸起。
他弯腰,踩上了一簇柔软,伸手探了探,发现是蒋勋掉落在轮轴边的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