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有谁问过她的意愿吗,问过她想不想嫁给萧舜,问过她愿不愿意给姜行做这个惹人眼红的贵妃,问过她愿不愿意假死出宫。
对了,小郡主问过,她说不愿意,但依然无济于事。
她的想法,是不重要的。
小郡主虽然生气,却还是给她送水送饭,温婵猜测饭菜中有让人浑身无力的药。
一路上戒备森严,经过重重关口盘查,守将都没能把她认出来,拦下。
约半月有余,天气渐渐暖和,温婵也脱下冬装,穿上了轻薄些的春衣,温婵猜测,应该开始进入岭南诸地。
小郡主脸上神色越发轻松,甚至有心思跟她调笑。
“已经过了聆安,咱们到岭南齐备县了,这里可是叶哥哥的地盘,快要见到叶哥哥了,你开心吗?”
她一直昏昏沉沉,在马车里除了吃就是睡,只有进入岭南地界时,小郡主才带着她投宿。
她问小郡主,她的旭儿怎么办,小郡主说已经派人去救他的儿子了,不日他们母子就能在关都相见。
温婵还在睡着,醒来的时候印入眼帘的却并不是马车上的天花板了,依旧是木质,雕着的是福禄寿?好像是个拔步床的样子,西京贵女们也喜欢拔步床,有些有钱人家,家里生了女孩儿,会在女孩儿小时候就准备木料,等姑娘出嫁了,便打制个大大的拔步床作为陪嫁。
有钱人家便选檀木、黄花梨木、红酸枝这等上等的贵价木材,中等人家则用榆树木等便宜些的木材,普通百姓家则会用随地可见的柳树木、樟木之类就地取材,但西京女孩陪嫁里若有一张拔步床,那是及其长脸的事。
不过,西京拔步床雕刻惯爱用缠枝莲花,缠枝牡丹,或多子多福葫芦蝙蝠等纹路,这种福禄寿三仙,倒是南方越琼地区喜欢。
身上轻薄的衣裳,还有空气中炎热带着淡淡潮湿的气味。
她居然可以起身了,酸软无力一消而散,但多日躺在马车里,仍然有种惯性的没劲儿感。
这屋里,家具都是红酸枝的,窗上的纱帐后,阳光照进来,透着一些淡淡的绯色,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布料,有点像西京权贵人家爱用的软烟罗,看着却比软烟罗更加轻薄柔软的样子。
一屏四美人的屏风将内室与外面会客间隔了起来,她在宫里是见惯了好东西的,这面屏风乃是双面绣,绣像精致,看着的确是南边绣娘的工艺。
梳妆台上有一面玻璃镜,妆奁和各色的胭脂水粉一应俱全,玻璃镜乃是贵价之物,温婵也只是瞥了一眼,心中有了大概的计较。
对着拔步床墙上一面炕屏,却是缂丝的,她也不过多看了一眼。
比起昭阳宫,这屋子显得小很多,还很逼仄的样子,她并不在乎房间里的东西是否贵重,桌上有茶,还温热着,喝了一口,卷起纱帐,过于充足的阳光射进来,她下意识眯了眯眼。
一股清甜香气扑鼻而入,一大团火红印入眼帘。
圆形的窗棱外,居然是一颗长满火红花朵的树,这树不过一人多高,花却开的热烈,火红火红,一团一团,生命力及其旺盛的样子,花型状似乎凤凰的尾巴羽,温婵一时看的出神,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
窗外的树看着离的很近,实则却仍有半人的身子距。
她这么一探,半个人差点从窗外摔出去。
一双大手,将她扶稳。
“小心一些,别摔了。”
那双大手呈现麦色,手很大,很粗粝,布满厚实的茧子,骨节粗大。
抬头看去,温婵见到了一张既然陌生又熟悉的脸。
相比温润和煦,总是带着笑意,清风朗月的萧舜,长着一双凤眼,瑰媚凌厉的姜行,面前这个男人身材高大壮硕,脸也只是普通男人中的英俊,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那种端方清正的相貌,英俊的并不过分突出。
粗粗的眉下,是一双明亮的双眼,琥珀色的瞳仁中带着浓浓的笑意,掺杂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温婵的心好似像一面鼓,被重重的击了一下,咚的一声,让她感觉眼前发晕,鸣叫声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