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依旧不死心的模样,景元琦轻呵,
“陛下并不孤独。还有你和景令瑰争宠一事,若他们得知,定要羞愧自杀。”
“够了!!”
她就这样放肆作践他,他是什么,是丈夫是兄长是天子,还是她可以随便羞辱的贱人!
景元琦看他大怒,身体却一动不动,半分教训自己的意思都没有,遂柔和了表情,眼中弥漫着难过和委屈。
“阿兄,让我这么叫你一次罢。其实我记得幼时有个兄长,名季蘅,我与他一起长大玩耍,可惜他早夭,我就再也没有了兄长。你可以去母亲生前住的地方看看,有一处荼蘼花架,他就喜欢那些花,我也喜欢。”
“我真的好想要一个兄长,在肮脏的宫廷护着我,有时候我看弟弟睡着我就会这样想。先帝他……不做人你可曾知道?他想强暴我,是秉全和景令瑰护着我才没让他得逞。”
景元琦纵是装的,说到伤心之处还是不免抹掉眼角的泪水,
“阿兄,你会从此以后保护我吗?我只会在塔上呆着,不想到别处去,我真的……累了……”
周季萌的骨头都被她悲伤缓慢的话寸寸打碎了,他想把自己舌头拔了,他周季萌还是人?
景元琦转身离开。不管男人把自己血肉剔除剔成一具骨架,还是进一步把骨头也烧成灰送给她,她都会离开这座宫廷。那些情爱的把戏她不想玩了,除非他带她共赴黄泉,她可以考虑回头。
来皇宫醉生梦死了一遭,把前尘往事彻底埋葬,景元琦奇迹般舒畅许多,连病都很少生了。她也让侍者给她禀报建康城的大事,比先前来这里更乐观。赵丹伊和刘仲妃带着景怜真看过她,见她不再忧郁厌世都松了一口气,为景元琦高兴。
“殿下,有一宫女来了,说是奉了陛下的口谕。”
“让她进来吧。”
绿摇几乎是几步走到她跟前,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一把抱住了她,“公主,太好了,你没事!”
景元琦眼眶一酸,笑着说,“我已经挺过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绿摇眼含泪水,点点头,又忍不住抱着她哭了。
皇帝将绿摇自宫内放出,到了她身边。不仅如此,据绿摇讲,周季萌把景峥的帝陵重修,实际上秘密找了人来测算修葺,誓要他永世不得翻身。至于为什么只毁了帝陵,那是因为景峥的尸体早就被毁成渣了!同时,他追封生母生父,假称他们曾收养一女,大难之时也流落民间,册义妹兰鹤微为昭陵公主。
“兰昭,若我此生只以兄长的身份守着你,你可愿……回来?”
青山下,绿水前。风荷吐清香,渔女唱欢曲。天子头戴白帢,身着月白锦袍,笑容清澈明亮,嗓音如环佩轻撞。他把所有他和她的血泪苦痛尽数铲除,换来了她曾妄想着的,平静而自由的生活。
「逋发不可料,憔悴为谁睹。
欲知相忆时,但看裙带缓几许。」
她恍惚好似忆起那年的周季萌。她躲在容亘后面,只望到一落寞青年,见到她时,眼睛刹那就明亮了。
如今冷静细想来,可能就是冥冥之中,血缘的纠缠。
那叁人都硬塞她一份痛苦,不管她是否能够消化。那些伤痛,经年之后想起来,依旧隐隐作痛。
可他不同,她唯一真心主动想抓牢的人,也想避开他希望他过得更好的人。他是曾经的丈夫,更是同胞的兄长。
同母的血脉,异父的苦果和仇恨,一念之差,因缘巧合,他们竟真如那上古的蒙双氏,至死也不能分离。
昭陵公主一笑,仰着头,如同看失散多年的兄长,也如看重逢同归的夫君。她已经不去思考这段感情的是与非,即使要辨,也是周季萌该去想该去承担的,现在,理应开始享受此爱的沦惑和不幸,再从其中拼命汲取温暖与——爱。
“阿兄理应如此……”
周季萌一如既往地顺从且配合,牵住她的手,
“我们回家,兰昭。”
花发旧枝,从此江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