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辞一时愕然:这天下难道真的有能使肢体复生之术?!
苏合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自然地抬起手,袖口滑落至臂弯,露出那只美玉一样的手。
在月光下苏合的右手带着莹润的光泽,晏辞这才看出来,他右手那根食指并不是新生出来的。
那是一截接在手指根部的义肢,然而外表肤色却和手指一模一样,当苏合抬起手微微屈起手指时,那截手指宛如真的手指那般曲起舒展,行动自如。
若是不说,寻常人压根看不出来这是根假的手指。
晏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很想问问这是什么,好在顾笙在苏合后面走出来,他一直走到苏合身旁,似乎看出了晏辞脸上的不可思议,解释道:
“夫君,这是孙大人家里祖传的软玉,世间只有一块,雕成手指的形状搭配上机关,便如真的手指一般行动自如。”
苏合有点害羞地垂下头:“苏合承蒙孙老先生的恩德,是孙老先生愿意将此物借给我用,不过我还不太习惯这个,得多适应适应,承修啊,是孙大人说以后便能像真正的手指一般,弹琴什么的都不受影响。”
他自脖颈至耳垂都染上一层晚霞的粉色。
晏辞在心里啧啧两声,祖传的宝贝啊,看来孙承修的亲族们这是对苏合很满意?
府上本来就因为添了两个崽崽的事分外喜庆,如今苏合的手有望恢复自如,更是喜事一桩。
虽然白日里备受煎熬,但此时此刻晏辞只想什么也不想,好好和家人待在一起。
等到晚上哄睡了两个崽崽,晏辞一头撞进柔软的被子里,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倒头就睡。
顾笙帮他脱了靴子,拿沾了热水的毛巾细细给他擦脸:“夫君,你最近怎么了,每天都很累的样子。”
晏辞心道,自己这些天伴君如伴虎,简直是提着心在崇庆殿当值,而且每天都看到被拖出去不知生死的宫人,对他来说实在是一场折磨。
“今天孙大人刚送苏合回来,就被他府上的人叫了回去,我见他神色匆忙,可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晏辞叹气,如今比他更难熬的大概就是孙承修了,希望他没出什么差池的好。
顾笙帮他把外衫挂在架子上:“说起来,孙老先生既然愿意用家传的宝贝给苏合用,是不是说明孙家对苏合很满意?”
晏辞盯着头顶架子床黑黢黢的角落,头脑放空,听着顾笙的絮絮叨叨。
事实上,孙家人是否对苏合满意,这一点根本无需他来言表。
因为没过几天,青州孙氏便差人前来提亲了。
仿若一夜之间,府上就变了样子。
晏府各个角落处都挂上大红绸缎,窗户上贴满喜字,架子上那些瓷器都被擦的干干净净,桌子上的琉璃盘里摆满了花生核桃。
晏辞站在回廊上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满脸喜气地忙碌着,一时有些恍惚。
顾笙十分积极地带着惜容流枝指挥着下人们将漂亮的彩带挂在房梁上,就连予安,梅初月疏三小只似乎都知道要有大事发生,一个个在摇篮里好奇地看着外面人们忙碌的身影。
不过短短几天,整个燕都都知道:太医署太医丞求娶香药局司香令的弟弟,下了三书六聘,成箱的聘礼被送到晏府上。
于是又过了些时日,在一个太阳还没升起的早上,整个晏府天不亮就忙碌起来,众人穿戴整齐紧张有序地准备新郎来接亲的事,旺财在人们腿间穿来穿去,摇着尾巴嗷嗷直叫。
苏合的屋子里,烛火照的满室明亮,几个哥儿围在苏合身边,看着侍女为他画眉点妆。
苏合安静坐在梳妆台前,他平时只穿样式简单的白色衣服,虽然如此,可因为他生得美,穿着白色衣服时便如一轮误入人世间的明月,安静坐着时便如一尊玉雕美人,任谁都不忍心打扰他。
这是顾笙认识苏合后,第一次见到他穿红色的衣服。
苏合身上的喜服是这个朝代哥儿出嫁时常用的款式,款式虽然常见,可是整件喜服却是由燕都最手巧的绣娘从头到尾用时三个月完成的,上面更是点缀着各色宝石璎珞,就连丝线都用的金银捻成的丝线。
苏合姿容风华皆是绝美,这身繁琐的喜服穿在身上,衬得他本就绝色的面庞更加惊艳,他的眉心处点上朱红色的花钿,与眼尾那滴宛若朱砂的孕痣相得益彰。
直到在盖上盖头前一刻,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惊讶地张嘴,难以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接亲队伍来的时候,晏辞和顾笙一起送苏合出了府门,看着他走上门口停着的花轿上。
顾笙眼圈一片红,但是怕苏合也哭起来,硬是强忍着泪水看着,他本是不想在苏合大喜之日哭的,然而最终还是忍不住落了泪,把自己弄得鼻尖通红。
苏合没有父母,唯一的兄长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虽然晏辞已经私下里派人去寻找周栾的下落,但是迟迟没有消息。
于是就像晏辞先前答应他的那般,作为苏合的“兄长”,晏辞亲自送他上了喜轿。
孙承修来接亲的时候也是一身红衣,他身姿笔挺的骑在马上,本就英挺俊秀的眉目在喜服的衬托下愈发姿容俊秀,眉目英隽,这一路走来也不知羡煞了围观的多少人等。
因为孙承修是孙氏这一代的独子,也是因为孙承修对族人说过自己对苏合的重视。
所以孙家也是很重视这门亲事,并没有因为苏合无父无母的原因便缩减聘礼,相反准备的聘礼相当丰厚,比寻常世家联姻还要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