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如虹终于是忍不住了:“小烟还没成年呢!”
“那也八九不离十了,”大伯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这种场合你要是不表示一下多没意思,是不是小烟?”
徐烟林垂眼看着酒瓶颈子上的红缨,觉得那就是一条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绞索。
“忸怩什么?你以后进社会了,不喝酒?提前锻炼一下嘛,这不是在自己家吗?诶想起我们以前,老小就开始偷酒喝了,是不是啊老弟?”
徐擎被点名,终于张嘴说话:“这个酒烈,喝个杯底就行了。”
这是她父亲给她的判词。
无色的酒液从瓶口涌出来的样子,像一个装了水的气球被突然剪开一个口子,饱满瞬时泄漏成虚无。
她做事喜欢讲究效率,反正躲不过,便省去那些嗅闻舔舐的试探,索性一口气仰脖灌个干净——老天,比最辣的辣椒都还刺激。感觉就像是烧起火来的海浪,狠狠地拍在了喉咙的堤坝上。
徐烟林憋住了气,她觉得如果这个时候呼吸,自己一定会咳出来。
大伯看她这样倒是格外开心:“哈哈哈!好啊!够干脆的啊小烟!”
大人们总算是放过了她,开始讲些别的话题了。徐烟林赶紧抿了两口果汁,却又觉得味觉全都搭错了线,橙汁竟会涩得发苦。
“姐……”身旁软软的小声音响起来,徐焕枝拉了拉她的衣服,“酒好喝吗?”
“不好喝。”
“那为什么他们要你喝?为什么他们这么喜欢喝?”
徐烟林一时沉默。
酒喝得太急,方才都没吃两口东西,现在胃里好像住了一只喷火的怪兽,它咆哮一声,热辣的烧灼感就顺着食道往外翻涌,冲得她头脑发胀。
看妹妹天真无邪的样子,她觉得有些东西不该讲得太直白;但看看桌子那边的各色各态,她又觉得妹妹若是能早些看得清楚,日后应对起来才能容易些。
“酒是一种理由。”徐烟林看着徐焕枝,“只要喝了酒,开心也好,难过也罢,就都有了发泄的理由。”
“同样,颐指气使和退避叁舍也有了理由。”
“酒让一切被压制的情绪都放大,并且不会有任何顾虑,醒了一切又都忘记了,所以他们才喜欢喝酒。”
“至于我嘛……”
“我是他们发泄情绪的对象之一,所以他们也要给我找一个‘理由’罢了。”
徐焕枝小脸鼓鼓,眉头紧锁,明显是没听懂。
啧,她刚才说了什么?她什么时候这么多话?
居然在年夜饭桌上小声跟妹妹讲这些……徐烟林苦笑着摇摇头,示意听不懂也没关系。
自己可能是一口就喝醉了吧。
肚子里的怪兽又嘶吼起来,她的血被烧热烧烫,流到脸上,流到眼里。但哪怕是这个时候,她依然坐得笔挺,下颌到锁骨拉出一条长而优美的线条。
她仿佛一只茕茕孑立在铁水红的熏蒸世界里,将死却依然高雅的白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