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花香顺着夜风拂过她清净无瑕的耳朵,她感觉到她的手里好像有什么。
顺着手心看去,原来她的手里有另一个人的手。
周语林穿着学生时的衣服,纯白如梨花的长裾,牵着她的手,和她一同走着。
相视一笑,吴玉霜望着周语林的眼睛,甚至感觉自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也和她一样喜欢这里。
两人继续在沉默中前行,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有时飞来小鸟落在树枝上,轻微的一点声响,还有鞋子踩在石板上、叶子上的声音。
这是一条圆形的小道,没有头也没有尾,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可以一直走下去。
它是花开花谢的轮回,两人行走之间,桃花和李花已经开谢了数次。
她们的头发也越来越长,有时不得不停下来挽一下发髻。
再次对视,看到彼此的时候,她们居然都梳成了盘发,成为了已婚的妇人,某人的妻子。
沉夫人,陈夫人。
光洁的额头下,同一双惶惑而陌生的眼睛,像照镜子。
不知道何时放开了手。
吴玉霜再次伸出手,想要穿过黑暗去握周语林的手,却只握住了周语林放在她手心的一朵枯萎殆尽的花。
“我先回家了。”周语林说。
吴玉霜看见她的笑脸,印象中,她好像从来没见过梳起头发的周语林露出这样舒快的笑容。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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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陈宅里传来了四声云板。
周语林病逝,时年二十五岁。
陈家的长辈松了一口气,这个不能生育也不擅长说话凑趣的女人终于走了,别看她话不多,人可是倔强得很,想送她回娘家养病她也不去,临死之前最后一面都没有见自己的丈夫公婆,而是见了一个儿时的朋友。
陈公子去探望周语林的时候,周语林从来都不会醒来,不会睁开眼睛看看他。
她给他的不仅是嘴唇的沉默,还有眼睛的沉默,心神的沉默。
陈公子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明白过周语林,他们像是比邻相生的两株花草,他看着她枯萎,或许是天时不好,或许是土壤不合,他没觉得有哪里亏待过她。
未至中年而丧妻,一会亲友们过来会如何安慰凭弔呢?会不会也有身份显赫的人在内……他望着周语林的灵床,脑海里儘是一会如何应酬的事情。
丧礼操办之际,一个不被邀请的人到来了。
没有人邀请吴玉霜,甚至陈家的人在避讳着她,但吴玉霜来为好友送行。
她通身素白,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简素的银簪,没有耳饰,她身着熟麻布製成的丧服,肌肤在孝服的衬托之下仍显出一种莹白,眼睛、鼻尖和嘴唇又透出雾一样的红色,像是飞雪时节山上盛开的硃砂梅。
她走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凛,因为她的气质和死去的周语林如此相似,乍一看还以为死者回魂。
“沉夫人,你的丧服恐怕不合礼制,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参加亡妻的丧礼?”
姓陈的男人走出来,他哭红的眼睛是用胭脂抹出来的,浮着一层稍显不自然的红。
前几天吴玉霜搅扰他的好事,从二楼丢下他的衣服,他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敢过来,而且还穿着如此不合礼制的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