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事的结尾,他无法说自己不恨了,也无法说自己释怀了。徐可阳得到的惩罚无法抹消他的伤痛,也无法让他获得内心的平静,“原谅”不只是对徐可阳至今仍未觉得自己做错的侮辱,也是对他那些挣扎痛苦的日日夜夜的侮辱。
“我希望…以后大家想起我的时候,”阮绥音看着镜头,道,“想到的是我的歌声。”
而不是那些惨痛的经历,不是不堪的视频照片,更不要把他和徐可阳永远捆绑在一起。
他要所有人想起他的时候所产生的不是深深的同情和怜悯,也不是对徐可阳的憎恶和愤恨,而是爱。
是他歌声里一直想要传达的爱、希望、和平。
“我想成为…即便是在死之后,也会有人唱起我的歌的歌手。”
“——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可惜我是个怪物
“这样就足够了。”警队副队长楚宴走上前来,手肘搭上梁亦驰的肩膀,“到这里就可以了。”
就让这起失踪案成为一桩永远的悬案。
梁亦驰回头看他,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几分挑衅,仿佛正摩拳擦掌等着梁亦驰义正辞严地捍卫法律的尊严,然后他将会立刻驳斥梁亦驰,甚至不惜再次与他大吵一架。
但是没有。梁亦驰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在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内心已经认同这一徇私行为的同时,梁亦驰没有在口头上表示同意,但也没有反对,他不想为此负一点儿责任,至少在躯体上,他想尽可能显得中立。
“梁队!陈帆出现了!!!”
耳畔传来这一话语时,梁亦驰立时被拉回了现实:“在哪里???”
“在…在…就在警视厅门口…”
闻言,梁亦驰诧异地望向警视厅大门外,外面似乎安静下来了许多,不论是人群还是媒体都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听着阮绥音的回应,正因如此,那个缓慢地穿行在人群里的男人显得如此突兀,仿佛一个闯入教会的异教徒,但梁亦驰知道,他才是阮绥音最忠诚的信众。
傅斯舟和阮绥音也很快注意到了他,几个警员还没来得及冲进人群里逮捕他,他就自己在离阮绥音还有两三米的地方站停了。
“陈帆?”阮绥音开口叫他,露出困惑的神情。
陈帆看上去显而易见的怪异。这不仅是因为他脸上不再挂着那明朗的笑容,更是因为他周身所溢散的那决绝气场,仿佛是一个为了守护亡国殿下而奔赴战场的骑士,但如今犯下罪的人都已经得到了惩罚,阮绥音却不知道他的这份决绝是冲着谁去。
只有莫名的恐慌在胸腔迅速蔓延开来,阮绥音知道,陈帆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偏执的人,而其他人永远都无法猜透他们下一秒将会做出什么。
直到陈帆情感复杂的目光从阮绥音脸上挪开,并移向他身旁的傅斯舟时,阮绥音突然以一种同类之间的敏锐捕捉到了陈帆那微妙的意图。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把攥住傅斯舟的衣袖,傅斯舟不解地垂眸看向他,而他始终只是紧盯着陈帆,在陈帆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的下一秒死死拽着傅斯舟,一回身挡在了傅斯舟身前。
与此同时,几个站在陈帆近旁的人都发出了慌乱的尖叫,惊恐万状地拼命想往已然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退去,只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其中冲出来,飞扑向已经举起了枪的陈帆。
傅斯舟从未发现阮绥音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在枪声响起的同时,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想将阮绥音从自己的身前拖开,但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反应无法与子弹的速度相抗衡,陈帆也不能。
被保镖掼倒在地的陈帆瞪着一双杀红了的眼看向自己枪口原本应该指向的目标,却只看见傅斯舟仍然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只有他怀里的阮绥音如同断了牵线的人偶一般瘫软下去,刺目的鲜红染上他总是色调惨淡的身影,在灼烈的日光下盛绽。
陈帆不顾一切地再一次捡起掉落在近旁的枪,手臂却被保镖死死摁住,而冲上前来的警员很快夺下了枪,将他拷了起来。
“绥音——!!!”
“mercury…”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傅斯舟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阮绥音,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对上被警察押送着进入警视厅的陈帆。
他至今仍未能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向陈帆的目光带着大半的惊诧和困惑,随后才逐渐流露出无法遏制的怒意。
事实上,他从未将太多的注意力分给阮绥音这个助理。在记忆中,陈帆一向随和、开朗、面面俱到,他是一个可以说得上无可挑剔的助理,在阮绥音这样一个风波争议不断的巨星身边,他仍能将所有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不为阮绥音增加什么额外不必要的烦恼,在傅斯舟看来,他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尽职尽责、谈不上什么缺点的完美助理。
也正因如此,他的存在感向来并不很高,甚至比那个终日沉默的保镖还要不那么引人注意一些,他处在一个对阮绥音而言不可或缺的位置,却没有多少人会去特别关注他的存在,就像是一个被刻画于背景板中的固定npc,存在得理所当然又微不足道。
而此刻,这个素日总是开朗笑着的助理眼中第一次露出这令人难以置信的、极端深重的恨意,那几乎像是黑色的烈火,熊熊燃烧着要将人卷入万劫不复的炼狱,甚至在某一瞬间将傅斯舟摄得愣了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