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吹气声,一簇火光在她眼前半臂开外的位置猛地炸开,映照出一张惊为天人的白皙脸孔。
楚萸短促地惊呼一声,就像是小老鼠被踩到了尾巴。
他的猝然闪现吓了她一跳,而他那被雨水冲刷过的俊美,更是一个猝不及防。
与刚刚在雷电下的惊鸿一闪不同,近距离看来,他的容色有种用水墨笔精勾细抹的细腻与浓烈,剑眉乌黑,双目黑沉,两片薄唇微翘,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楚萸翕动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木呆呆地望着他移开火折子,弯身去点灭掉的几根蜡烛,最后连置物架上的火烛也被点亮,整个房间,顷刻之间亮如白昼。
烛焰摇曳,撩拨着楚萸的心弦。
这就是……公子扶苏吗?
她用力抿起两瓣唇,鸦羽般的眼睫扑闪,心里泛起一丝委屈。
自己今天,怎么就穿着这样一件灰扑扑的旧衣裳呢?
太寒碜了。
“公主家中,还是只有那两位楚国随从吗?”
扶苏的目光徐徐划过屋内寒酸的家具,带着补丁的床幔,最后落在眼前女子杏眸微垂的鹅蛋脸上。
楚萸睫毛抖了抖,抬起春水潋滟的双瞳,戒备地扫了他一眼。
他这话问得挺损,还不如直接问你家有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现在在哪儿——
那样的话,她还能胡搅蛮缠地含混而过,可一旦这么发问,就只能有两个答案。
回答是,就等于果断否认田青的存在,而这点稍作调查便会露馅;回答不是,则必须将田青单独提拎出来详细说明,难免涉及对籍贯、过往经历等的叙述。
好歹毒的心思,白瞎了这么一张帅脸。楚萸在心里暗戳戳地瞪他,然而面上仍然是一副小兔子乖乖的表情,丝毫不敢造次。
不知怎么的,面对他,比面对满屋子宗亲贵族还要慌张,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自带气场?
这还只是长公子,万一以后有机会见到始皇陛下,还不得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不行不行,一定要振作起来呀,不可以被美色迷惑,他这是给你下钩呢,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可是要怎么回答呢?
她的两条柳眉可怜兮兮地蹙在一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滴水不露的答案。
扶苏也不催促,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架子上,她笨手笨脚缝制的一只晴天娃娃,似乎对这坨圆乎乎又造型奇特的东西,颇感好奇。
娃娃缝得有点丑,还没来得及画上五官,下面那根线倒是抻了出来,尾端系着一只小铃铛,一动哗哗响。
楚萸从小就害怕被逼问,以前上学时,她总会积极举手回答问题,倒不是她显摆,或者博学多才,她单纯只是害怕处于被动逼问的状态,踊跃举手即便回答错了,也是她主动在先,而不举手被叫起来作答,一旦答不上,她就会因为陷入被动而开始手足无措。
然而目下的状况,可远比被老师批评,致命百千倍啊……
好难受。
根本回答不出来。眼前的男人,明显不是信口胡诹,或者装可怜能糊弄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