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钟岭疯了似的终于赶过来的时候,汽车甚至已经被人打捞起来了,周围是警方拉起来的隔离带。
钟岭跌跌撞撞地拨开拥挤的围观人群,疯了似的往里头挤,一边哭一边挤。
他现在的样子疯狂又狼狈,脸色惨白,怕得没有一丝血色,因为过度奔跑,他的胸腔一阵剧烈的闷疼,喉咙里仿佛有股血气似的,口腔里隐隐有股血腥味。
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捏紧无法展开,害怕得连眼珠子都在颤抖。
身旁有警察想拦住他,钟岭反手一把抓住了交警的胳膊,喉咙里不断喘息着,胸口发出剧烈的起伏跟抖动,“我、我是她家属,我是她男朋友,她有没有事?”
“你们、你们是不是救下她了?你们救下她了对不对?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让我看看她,让我过去看看她吧。”
被他抓住的警察阻拦的动作一顿,然后慢慢放开这人,摇头抱歉说了声,“先生,你冷静点,很抱歉,我们救起人的时候,那位女士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汽车摇摇欲坠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报警了,有热心群众想上前救人但是没办法,那位置太危险了,车头攀附着护栏,车身大半都悬空在桥下。车里的那个男人倒是自己跌跌撞撞的爬出来了,最后被赶来的救护车送进了医院,后续他们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车里还有一个女孩,身体被座垫压住了不能动弹,最后那车子坠入江面的时候,警察才急急忙忙赶到,不过时间也已经晚了,一个受了伤快陷入昏迷的年轻女孩,在水下沉没的时间超过了十多分钟,怎么可能还能活得下来?
听到那警察摇头的那一瞬间,钟岭只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出现了一种嗡嗡的耳鸣,周遭所有人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大脑一片空白到混沌。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每一次呼吸胸腔内都是那种重重的,好似被玻璃渣子割了一刀似的,他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那种窒息感好像让他整个人被汹涌的浪潮彻底湮没,喉咙里泛起艰难的疼痛。
到最后,他才听到身旁有人喊他,那个声音越来越大,逐渐让他清醒过来,他的脸色惨白,双腿发软,踉踉跄跄地拨开身旁的人群,跌跌撞撞地朝着里头走过去。
然后——
他看到了那具被白布遮掩着的尸体。
钟岭的眼泪瞬间决堤,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想要呼吸,想要呼喊,可整个人仿佛僵住了似的,怎么都无法动弹。
周围是一片围观的人群,对着中间还有护栏被撞坏的位置指指点点的议论着,远处甚至还有小孩子被吓哭的声音。
钟岭踉跄着地跌倒撞在了那具年轻女尸的身旁,她的身上盖了一块白布,地上都是沁出的水渍。透过缝隙的边缘,他看到她的手指微微泛白,米白色的裙摆上还沾着淡红色的血迹。
她的肩上还挎着那只白色的帆布包,包上挂着那只丑丑的青蛙布偶挂饰,被鲜血染红后又被河水浸泡后变色,泛着淡淡的血红色,看上去湿答答的,显得有些诡异而狰狞。
钟岭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
他绝望地跪倒在地上,手指颤抖得伸过去,摸住了那只丑丑的青蛙挂饰,又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掀开白布,看到的是一张沾着水珠,已经毫无生气的苍白的脸。
那一刻,四周所有的情景在他眼中仿佛都被怪异地扭曲了,他的眼中装不下其他,只剩下那个静静躺在那里的女人了。
他胸口痛得仿佛连痛苦都感受不到了,浑身上下只剩下寒冷跟麻木,冷得他身体僵硬,眼泪在眼眶中积聚,他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悲到极致了却哭不出声来。
“嫣嫣,嫣嫣……”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起来好不好?起来,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我们和好吧,不吵架了好不好,你是不是故意吓唬我的,故意用这一招吓唬我的对不对?”
他又哭又笑,眼泪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他握着她的手指轻轻放到嘴边吻着。
“好了,我认输了可以吗?我知道错了,我跟你保证,以后真的再也不会欺负你了,嫣嫣,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他又伸手,小心翼翼的用袖子去擦她脸颊上沾到的水珠,看到额头上不小心蹭破的伤口,眼泪又滴到她脸上。
“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能还玩水呢?衣服湿了会生病的,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换衣服,你的衣服还都挂在那里,我没有碰过……”
“求求你了,嫣嫣,你起来啊!”
“只要你起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嫣嫣,起来看看我好不好?”
“我求你了,求你了,你别不要我!”
……
钟岭哀求着,哭喊着,泣不成声,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哭到最后眼睛发痛,脑袋里也是一阵一阵地抽痛。
可不论他怎么哀求,躺在地上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她死了,真的死了,钟岭仿佛这才意识到一个现实。
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冷到最后,慢慢变得僵硬,面容惨白如纸逐渐弥漫着一股森森的死气,而在死亡面前,任何的呼唤跟哀求都毫无作用,显得那么无力且苍白。
他的嫣嫣真的死去了,失去了往日鲜活的模样,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怀里,不会哭,也不会笑了,再也不会用那种温温柔柔的声音喊他钟老板了。
当钟岭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只觉得胸口被什么挖空了一样,四周是闹哄哄的一片,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