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暖,枯木逢春,草尖尖泛起了绿意,开在早春的花儿争奇斗艳,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靡靡甜香,轻轻嗅一口,连胸腔里都是融融暖意,气息涤荡了一圈后被慢慢吐出,留下一肺腑的清甜。茉儿走惯了山路,健步如飞,只是可怜了赵月珠,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绊,走的跌跌撞撞。赵月珠走得翻起了白眼:老天爷,元宵夜爬的山她还没缓过来呢。茉儿见赵月珠走两步蹲三蹲,不耐烦的走过来扯她,嘴中嘟嘟囔囔道:“臭丫头,你可快着点儿,再晚就来不及了。”赵月珠一头雾水:“什么来不及?”莫不是他们还有什么秘密任务?但是看见了茉儿眼神躲闪,两颊绯红,赵月珠就明白了一个七七八八,感情这小子是春心萌动了,拉着自己来会姑娘了。她这个小师兄是真真的不靠谱,次次都拿自己当挡箭牌。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花前月下。终于爬到了山顶,只见眼前是一座亭子,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凝香亭。亭子里有个美人儿,赵月珠没看错,的的确确是个美人儿,美在气质,美在风华。走的近了,更是觉得这女子美貌无双,鼻尖翘翘,大眼汪汪,檀口红润,皮肤细腻如羊脂白玉,一头顺滑如瀑的乌发顺垂脑后,用一根飘带松松扎起。她斜斜靠在柱子上,一脚翘起,神色清冷,容色凉薄。赵月珠看一眼茉儿,不意外的看见他满脸娇羞,伸着脖子踮着脚,连耳朵根子都通红通红,似乎钉在了原地,再难前进一步。赵月珠心中好笑,想着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就扯着茉儿的袖子走向亭子。但走到亭子几步远的地方,茉儿愣是不愿意再往前,声如蚊讷道:“不要唐突了人家姑娘吧”赵月珠无奈,高声道:“今日正是风和日暖,阳光明媚啊。”茉儿羞答答道:“的确景色宜人,秋高气爽。”赵月珠一阵汗颜,这小子嘴皮子倒是不利索了,果然美色误人啊。她再接再厉:“美景当前,佳人在畔,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啊。”茉儿右手握拳,娇羞的抵在下巴颏边,愣愣道:“真美”赵月珠恨铁不成钢,放弃了曲线救国,走到那姑娘面前笑盈盈道:“此地风景极佳,不知姑娘介不介意结伴而坐。”女子似是被惊到了,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水汪汪的眼睛也如兔子一般湿漉漉的,她站起身,对着赵月珠微微颔首。赵月珠给茉儿递了一个眼色,茉儿慢慢的挪了过来,却一直低着头也不言语。赵月珠心中感慨,任她磨破了嘴皮子,事中人不给力,都是白搭。赵月珠只好硬着头皮与那女子攀谈起来,话中得知女子名叫云釉,是昌安候嫡长女,只是生母早逝,不得父亲喜爱,小小年纪就被撵来庄子上。在白家村被人看不起,白家村家族权力大,礼教严苛,像她这样被遗弃的子女惯会遭人白眼。赵月珠唏嘘不已,看见茉儿两眼亮晶晶的。岂料知道了他们住在谷中,云釉俏脸一红,问道:“不知秋离公子近来可好。”赵月珠一愣,什么秋离,茉儿却已经是脸色一白,对着赵月珠木然道:“秋离是大师兄的字。”赵月珠极为同情的看了茉儿一眼,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茉儿还没出征就已经被拍死了,赵月珠仿佛听到了一阵心碎的声音。“呵呵,很好很好。”赵月珠强笑着回答。似乎是嫌茉儿伤的不够惨,云釉又拿出了一条绣着鸳鸯戏水的绢帕,怯生生递给赵月珠:“多谢秋离公子先前救助之恩,小小绢帕不成敬意。”原来是月余前,云釉在山中迷了路,是秋离领着她回了村。赵月珠看见茉儿惨白着脸,一瞬不瞬的盯着拿帕子,如遭雷击的模样。只好皱巴着脸接过帕子,脸色有些难看,干笑道:“一定带到,一定带到。”出嫁自从凝香亭回到茅屋,茉儿接连几日都闷闷不乐,有时候抱着枕头望天沉思,时不时还流下两滴清泪,有时候捏着筷子发呆,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有时候对着门前老树踹上几脚,扑簌簌落了一地的枯叶。俨然是一个深受情伤的忧郁少年。赵月珠不由拍拍他的肩,劝慰道:“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自古痴男多悲恨,你现在条件不允许,以后出去闯荡一番,就知道世上好姑娘多的是,何必在一棵心有所属的树上吊死,就算要上吊也要货比三家不是。”茉儿虎目含泪,悲悲切切地看着赵月珠,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但话到嘴边,喉头咕咚了一下,终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