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漱怀更觉诧异,然而这诧异也就只是一瞬。论起世界上最笃信虞黛楚的人,恐怕非林漱怀莫属,他这个当师尊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相信徒弟的能力和天资。其他玄都使做不到的事情,虞黛楚能做到,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其他玄都使连想都想不到的事情,虞黛楚能做到,林漱怀也不觉匪夷所思。“是。”他答道,“为防虚空城中的修士不知不觉中了桃花煞,成为其养分,虚空城自建立起便设下巨型阵法,隔绝渗溢过来的桃花煞。只是人力有穷,不可能完全隔绝,故而总有那么一点遗留。”这便说得通了。虞黛楚微微颔首,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漱怀一眼,不再说话,后者接到她的目光,神色倒是如常,然而后背紧绷着,连脚步都加快了,带着虞黛楚急匆匆地走过一片建筑,最终进了某一处带阵法的阁楼。一进阁楼,林漱怀的神情便忽地一松,整个人都像是放松了下来,透露出一股既疲惫又欢快的模样来。他正要转过身看向虞黛楚,却觉背后被人猛地一戳,像是有什么尖锐的硬器顶着他一般。“站着别动,不然小心我杀了你。”身后是虞黛楚阴恻恻的声音,“说,你到底是谁,竟敢夺舍我师尊?”被那硬器抵住的那一刻,林漱怀僵了一瞬,一股森然的锐气不自觉便外泄了出来。然而等到虞黛楚阴森森地质问,他反倒像是忽然摊平的咸鱼,整个人又放松了下来。他背着身,叹了口气,反手向后伸来,握住虞黛楚的手,微微用了点力,便拉着她的手,从他腰后挪开。虞黛楚在他身后轻轻哼了一声。林漱怀转过身来,无奈地看向她,拉着她的手微微向上抬起,想看看她捏着的到底是什么,却没地方看见一棵巴掌大的笋状黑芽,看起来隐隐约约竟然还有点眼熟,不由愣在那里。“这是……”他辨认了一会儿,颇为不敢相信地说,“易海的乌玉荪?黛黛,你怎么会拿着这东西?”“易海”到底是什么人,虞黛楚刚才在斗法的时候倒也对上号了,因此听到林漱怀的问题一点也不迷惑,反而理直气壮地看回去,“是啊,怎么了?”“来东陵前正好打了一架,看他这稀奇古怪的黑芽有点意思,顺手拔了一棵,很奇怪吗?”林漱怀:……他之前在上岱灵宝天也见过易海,这人在易家化神修士中还算是有些实力的精英了,乌玉荪正是易海的看家本事,诡异之极,能吞噬扭曲他人道韵,算是非常强力的手段了。没想到易海和他徒弟交手,什么便宜都没占到不说,就连看家本事的乌玉荪也给虞黛楚薅掉了两根。——更离谱的是虞黛楚,和人家斗法,就连人家的道法凝萃都要雁过拔毛地抓两把……她又不缺法宝??然而林漱怀想到这里,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虞黛楚冷着脸瞪他,拽着那乌玉荪对准他的肚子,板着脸说,“你还没摆脱嫌疑呢,老实交代,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东陵,那几个易家修士又为什么会对你毕恭毕敬、言听计从?还有你刚才在外面板着脸那副样子,又是为什么?”这一路走下来,虞黛楚对于林漱怀和易家的关系有了一定的判断。那些易家修士对林漱怀看起来十分敬畏,但这敬畏中又透着一股客气的疏离,就像是在家里做客的大人物。然而以林漱怀化神期的修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让嚣张跋扈的易家人敬畏的大能啊?虞黛楚自己晋升的速度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难不成林漱怀是比她更胜一筹的天才,且在来到诸天万界后痛改前非认真修行,成了真正杀伐果断的修士,终于靠实力征服了易家??这听起来就像个最荒诞的笑话。果不出其然,林漱怀一回到私人地盘,立刻把那副锋锐逼人的姿态卸得一干二净,整个人懒洋洋的,永远散发着一股“什么时候才能下班”的咸鱼气息,就差在她面前躺平了。有时候天道还真是十分不公平,有的人汲汲营营数千年,化神无望,像林漱怀这种得过且过的咸鱼,反倒是修为坐着火箭往上涨,偏偏他还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看着就让□□头硬了。虽然虞黛楚也属于老天追着喂饭吃的那种天才,但每每看见林漱怀这种神态,她就忍不住捏紧拳头,给她师尊一顿暴揍。林漱怀被她拿乌玉荪顶着肚子,又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再次把她拉开,好脾气地笑了一下,“我交代,保证全都交代。”虞黛楚白了他一眼,收回手,朝屋里看起来最气派也最舒服的软榻上一靠,手里捧着一盏热茶,下巴一抬,“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