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光自那茅舍中盈然亮起,溢出屋外来,也只有一线,浅浅的,看起来就像是夜里的一点星火,怯怯的,在那罗盘与乌光里黯然失色。然而就是这一线清光,在“捉摸不透”四个字落下时,忽地变作了一缕寒芒,与那霞光和乌光相触,便好似砍瓜切菜一般,将璀璨夺目的霞光与暗沉晦涩的乌光劈得七零八落,锋芒到处,一切皆休!然而这寒芒还远不止于此,将霞光与乌光搅乱后,竟以强行晕开,化作一片冷彻的清辉,朝两人倒逼而来,茫茫而陌生的道韵倾轧,让两人一个不慎,脸色俱是一白,就连眼前也险些发晕。直到此时,慎玫和易海才惊觉那一线清光究竟是个什么来历——竟是以清辉为表的一道剑气,在剑气与辉光间转换自如,道法天成,这从乡下小世界里飞升来的修士,竟然兼修了剑术与法术,且还俱都造诣极深,以至于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痕迹。最让人心惊的是,从那一线清辉里流转出来的道韵,浩浩汤汤,仿若大江大河,两人的道韵与之一比,简直如同溪流一般,以至于一个照面便头晕目眩,差点中招。“这不可能——”即使早已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化神修士,易海此时也不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修士一般,满脸都是惊骇,脱口而出,“她才多大?怎么会有这样强的道韵?”灵力可以靠外物提升,战力也可以依靠法宝,但对大道的感悟却是根植于修士的道心与灵魂的,全靠体悟,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才,无论得到的机缘、传承有多强,也照样需要时间和经历的积累,像是虞黛楚这样刚飞升就道法通玄,运转道法如同吃饭喝水般自如的,简直完全超出了易海和慎玫的认知范围。虽然说他们早就知道虞黛楚是武陵春道君的魔种转世吧……但就算是易家精心栽培的那几位玄都使,也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绝没有刚一化神飞升便能道法通玄、胜过经年的化神修士的啊?慎玫紧紧皱着眉头,转动罗盘,那中间的金蟾大张开嘴,吐出一个玉球来,重重地砸在盘中,化出漫天风烟,勉勉强强将那清辉削去一半,仍避之不及,还是易海与她合力,让那破碎乌光笼罩下的黑芽疯涨吞噬,才终于赶在虞黛楚的道韵倾轧过来前将之打散。彼此面面相觑,俱是脸色煞白。事到如今,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感到懊悔了起来,早知这刚飞升的玄都使竟然厉害到这种地步,他们就算是得罪亲长也得找个理由推了这桩差使,一个虞岫云已经够难缠的了,谁想到她女儿也这样厉害?其实两人有想过这或许是虞岫云在暗中出手相助,然而这浩浩汤汤的道韵,与虞岫云的手段截然不同,两人都与虞岫云交过手,根本没法自我欺骗。这世上就是有种一飞升便胜过积年同侪的天才,就是存在这种强得几乎不讲道理的修士,什么“需要积累”“天赋不代表一切”,在她面前全都是被拿来碾碎的。她就是一切常识的例外。清辉在二人合力下破碎了,但周天却并没有就此沉寂,在两人紧张的注视下,虞黛楚施施然从那茅舍中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盏莲灯,便仿佛捧着一轮明月一般,刹那清辉照眼,也不见如何刺眼,却在顷刻间将一切光辉都压了过去,霸道之极。“你,你不是道门修士?”然而她一照面,慎玫却猛地一怔,脱口而出,“你是魔门修士?”碎星域螳螂捕蝉(三)慎玫几乎以为自己发癫了——虞黛楚既然是虞岫云的女儿,学的自然也该是道门功法,不然难道还去将就小世界里的破烂传承吗?可她的感觉绝不会错,虞黛楚手中的那盏莲灯上隐隐约约宣泄出来的气息霸道森冷,只是嗅到一星半点,便觉口齿满是血腥气,分明就是魔门的神通!而且这魔门神通的气息,竟又隐隐于约有些熟悉……“不夜灯?”慎玫惊呼起来,“虞岫云竟把你送到昭天阙去了?那你的生父……怪不得她能解桃花煞!怪不得你刚飞升就有这样的手段!”话说到最后,反倒有种恍然大悟的释然,像是忽然放下了包袱似的,很像是终于能安心摆烂了一样。虞黛楚听慎玫这么说,半边眉毛不由微微挑起。她所手捧的这盏莲灯,确实便是极乐天宫的正统传承不夜灯。钱隅自称来自太化弥生天,那这不夜灯确实可能是昭天阙的绝学——毕竟钱隅说起自己的来历的时候很是自傲,还能准确说出自家师尊是哪位炼虚天君,可见在昭天阙也算是正统嫡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