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惊魂甚至微微调整了坐姿,以便更好看清少女双眼含泪恳求他手下留情时的姿态。他见少女看着他,在心中自动剥去那层带着突兀胎记的泛黄皮肤,发现对方哪怕面无表情也显动人,心中愈发期待。少女将手伸至脸边,向他看的最后一眼意味颇为不明,孟惊魂分辨不出,便觉脉脉含情,只见她撕下泛黄面具,露出白皙底色,再往下,清清楚楚露出的半张脸清丽脱俗,犹如神女,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更美。少女的手没有停,继续撕下最后半张面具,露出比面具胎记更为可怖,青紫黑纹虬结错盘的右张脸。孟惊魂吃了一惊,胃口大倒,比起察觉形势有异,更先感到的竟是期望落空的愤怒交加。汀兰打量一番在场众人神情,除了惊讶嫌恶之外,没看到太多别的表情,转向一旁还未卸下易容的谢连州道:“看来她没骗我们呢。”谢连州和汀兰刺杀血刹宫少主和堂主之事,在西域血刹宫是人尽皆知,他们的身份和武功也被查得七七八八,只有前往蜀中的孟惊魂不知此事。曲文心承诺拖延为孟惊魂送信的人,要谢连州和汀兰帮忙杀了孟惊魂,作为报酬,她很快也会拿出自己的诚意。曲文心不知道杀死孟惊魂本就是谢连州要做的事,两人也乐得将这看作“他们向曲文心表示的诚意”。如今孟惊魂一行人的表现,恰恰证明了他们确实不知谢连州和汀兰大闹血刹之事。若是他们知道,这杯水就不该这样自然地喝下,看到汀兰时也不该这样镇定。血刹宫人不会中毒,可蛊毒从来不是真正的毒。孟惊魂看着汀兰气定神闲,一扫方才谨小慎微的模样,终于察觉不对,再看一旁本该佝偻的老儿慢慢挺直身躯,露出足以令人感到压迫的身量。谢连州慢条斯理地卸下易容,面上虽还留着点灰,却抱难掩清隽之容。他走到孟惊魂身边,道:“堂主可还能运气?”这是汀兰曾经拿来对付谢连州的蛊虫,如今却进了孟惊魂的肚子。孟惊魂听到谢连州这么说,立时运气,却只觉丹田一片疼痛,游丝一般的气息都难以提起,再看向茶摊之外,血刹宫人早已躺倒一片,捂着肚子哀嚎不已。汀兰笑眯眯道:“你肚子里的蛊可比他们肚子里的金贵许多。”孟惊魂腹中藏着散功蛊,让他提不起气来,其他宫人腹中则是断肠蛊,让人疼痛不已,犹如断肠。虽说谢连州觉得孟惊魂也只配得上断肠蛊,可要汀兰来说,像他们这些武功高手,忍痛不算难事,还是散功最为稳妥,能让谢连州少花些力气。谢连州懒于去看孟惊魂的反应,长刀一抽一收,这为祸多年的血刹堂主便人头落地。他死得那样轻贱,就像过往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一样。茶棚中其他宫人一边捂着搅疼的腹部一边向旁爬行,几乎实在凭着本能逃跑,可这样又能跑多久。汀兰看见了美丽的刀光。她撑着脸,看谢连州解决一个又一个祸害,突然,她的余光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汀兰转过脸,看见一个身量不高的血刹少年强忍疼痛,捂着腹部往身边宫人身上插了一刀,将他捅到断气,在旁人反应过来之前,还想再往别的宫人身上捅刀。汀兰看得好奇,朝少年走去,远远喊了一声:“你在干什么?”少年没能躲过那些反应过来的宫人的反击,挨了一刀,流着血连滚带爬往前,对汀兰道:“我是为了保命才进入血刹的,你们能放过我吗?”汀兰道:“如果我说不呢?”她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否可信。少年笑,满嘴都是血:“那我也杀了杀死我爹娘的凶手,死得其所。”汀兰突然有些动容。就在这时,谢连州走来,他看了少年的眼睛一会儿,搭上他的脉,最后道:“你走吧,不要再回血刹。”少年没有说谎,他连血刹的武功都没有习。少年回头看了一眼那具尸身,仰天大笑。就要离开之际,汀兰拉住他的袖子,喂他一只医蛊。少年怔怔,看向朝剩下宫人走去的汀兰和谢连州,看到许多许多血,好像血刹宫曾经做的那样。可这一次,他觉得这片漫布黄沙的土地或许还有救。如果血刹宫彻底消失,他的家乡能够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宁静土地吗。出卖“你的伤好些了吗?”季瑶看着脸上仍然少些血色的秋月,?颇为担忧道。秋月看着她,点点头,脸上显出些孺慕来。自季瑶为她向曲文心求药以来,?两人时有交谈,季瑶偶然说出自己曾有一个妹妹,同秋月一样在眼下有枚小痣,?有时看她会想起自己早亡的妹妹。自那以后,两人亲近许多,?秋月虽仍唤她堂主,有时也会僭越,关心她衣食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