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似羽毛般扫过额头,又落在眉心那一点红印上顿住。这红印代表着什么,是否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法交汇时,身体的内力在体内乱撞,而后汇聚在了眉心之上。他神情浅淡,似并不觉得这动作如何暧昧。当然,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来说,不论怎样暧昧,都是光明正大的,无人可以置喙。谢慈微微睁大眼睛,他抬手挡住了光,看不清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他轻不可闻的声音回答,“当然能治好。”“阿慈,去睡吧。”他的袖子垂落,温柔得好似一阵风掠过,谢慈还在发呆,忽然身上一轻,原是谢成欢将她抱了起来,他银锻的袖袍凉凉地扫在她脚背上。“下次别光着脚走,会着凉的。”是这晚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回到床上,谢成欢似点了什么香,闻着清雅散淡的香味,谢慈迷迷糊糊当真睡着了。第二日起来,有侍女端着药汤进门,她才坐起身,还没反应过来,侍女便将药端到面前,“夫人快喝吧,这是主公煎的药。”谢慈睡得不太好,听了这话,不加思索便将这碗汤汁一饮而尽。药汤苦得要命,刚咽到喉咙里,她哇了一声,竟然立刻吐了。侍女忙拿手帕给她擦脸,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又一人步了进来。“就知道你喝不下去。”谢成欢自己一手端药,一手端了碗蜜枣进来。侍女颔首退下,他坐在床边,盯着她睡不醒的脸看了一会儿,见她勉强睁开眼睛,才把碗拿过来,勺子递到女孩唇边,也算是妥帖至极了。可谢慈闹起了脾气,她被熏香熏得头疼,见了谢成欢,忍不住推了他一下。“都怪你……”“谁让你点乱七八糟的香。”说了这句,又是一推,还挺用力。谢成欢只得将两只碗放回桌上,摊开手让她推个尽兴。然而一旦他让步了,谢慈也懒得发作脾气,乖乖喝了药,她整个人云里雾里地飘了起来,好似眩晕,可脑中却仍然有意识。谢成欢顺势揽住身边的女孩,稍低的话音缓缓响起,“阿慈,我给你讲讲你以前的事好不好。”好似云雾般的帘帐里,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像在低吟浅唱,一曲落幕,醒过来的却又不知是谁。窗外投进来的光影闪动,湖面飞过几只翠鸟。不知过了多久,谢慈仿佛从梦里惊醒,身子猛然颤了一下,她发现自己正抓着谢成欢的手,望着他,她杏仁似的眼瞳里好似浮上了一层水雾,渐渐的,水雾散开,她冲他展颜一笑。“我怎么睡着了?”一笑过后,她在男人无声的端详里抬手拥住了他,轻轻唤道,“夫君。”这两个字如同石子落到水面,瞬间激起了波动的涟漪,谢成欢手指一动,轻轻抬起女孩的下巴,良久的对视中,他眉目间浮起的那层深意散开,跟着也笑了。山庄内太平无事,谢慈每日的生活虽是无忧无虑,却也百无聊赖。谢成欢有大把的时间陪她,可偶尔他消失不见,独独剩谢慈一个人的时候,她便觉出了万分孤独。侍女们听她的话,更听谢成欢的话,虽说没有寸步不离,可也总是在不远处跟着,仿佛担心她一个人不能自理一般。其实谢慈心内不高兴,可她不言不语,也没有跟人抱怨的心思。坐在水榭旁,她将一个个小石子扔进去,顺着散开的波纹,忽而瞧见了湖中心的亭子,亭子落在水中央,像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一般。看着看着,谢慈忽然抬手指向了那处。侍女低下头道,“夫人有何吩咐?”谢慈望着亭中,问那是什么地方,侍女回说是碧心亭。她道,“我要去那儿。”侍女环顾了一下四周,正要去叫人取小船过来,只见谢慈站起来,轻身一动,如天外飞仙般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湖面水波荡漾,她居然踩着水灯到了亭中。“夫人——”这片湖面积颇大,侍女吓了一跳,正想叫人,只听谢慈的声音远远传来,“别来打扰我,否则我把你们通通赶出去。”她受够了被人围着盯着的感觉,也不想成天琢磨吃什么,喝什么,此刻站在这无人喧哗的小亭子里,心下才缓缓静了下来。站了片刻,谢慈颇为随意地伏到了长椅上,躺着发起了呆。“……”心里面还是挺想她夫君的,毕竟谢成欢温柔体贴,即便粘人了些,也并不讨厌。何况,他们认识了很多年,本就应该在一起。脑中隐约闪过大婚之夜的画面,一幕幕,走马灯似的过去,她眉头微微拧了起来,觉着自己有些忘事,居然想不起喜事该奏的乐声,只有个模糊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