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回来了,其他人也就可以放心了。
他匆匆赶过去,姜遗光果然躺在床上,脸像死了一样惨白。
他好声好气把外人送走,彭明志从隐蔽处拐出来,目光奇异:“你居然没走?”转念一想,幸灾乐祸,“哦——失败了吧?”
往他身后看,不见人影,两条细缝眼笑弯了:“那个女人出事了?我还以为她能活久点呢。”
吕雪衣没理他,坐在床边,见姜遗光呼吸平稳,像是睡着,脉搏与心跳都不见异常,遂掰开眼皮看看。
眼皮下一片纯黑,不见半点白。
吕雪衣吓得马上收手,心有余悸。
在那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死亡。
……
“他去了井下?”吕雪衣不敢相信,可彭明志好像也没理由骗他,“他在井下看到了什么?”
彭明志一脸讽笑摊手:“他可什么都没告诉我。”
吕雪衣:“不用你在这里挑拨。”彭明志这话不就是想说姜遗光藏私吗?
彭明志哈哈一笑:“也对,你本来就想要他死。你该高兴才是。”
吕雪衣:“他也不该这时候死,对我们没有好处。”
不过……看起来彭明志确实不知道姜遗光在井下看见了什么。
他也下过井,在四十年后被镇民们丢下去,在井下看到了煤婆婆的棺材,和若干白骨。但他没有出事。
姜遗光呢?
莫非是阿煤的鬼魂还在井中?害了他?
鬼怪杀人向来干脆利落,留姜遗光一命,是还有什么作用么?
“若真如此,她一定会出来的……”吕雪衣深深意识到,既定之事难更改。阿煤还没有在灾难中救整个镇子的人,将来必定有一个契机叫她重现人间。
这一天到来的很快,不等太久,仅在吕雪衣下山后三天而已。
和昏迷时一样的突兀,姜遗光又突兀醒来,双目漆黑,不见一丝眼白。
嵌在那张雪一样惨白的面上,比鬼更像鬼。
二人听得动静从门口走入,只看一眼就吓得要跑。姜遗光并不追,在思考着什么。
阿煤没有杀他。
在触碰的那一瞬间,不知是什么缘故,那一刻他成了阿煤,看到了阿煤和煤山镇的一切。
山中鸟兽虫鱼、花草树木,有生便有灭,死后积攒尸骨埋与山间,阴气沉沉坠坠,渐成矿脉。再后来,迁来人这一支生灵。
人与鸟兽最不同之处,即人有七情六欲。情愈重,死后阴气愈沉,人住十年,矿脉积累比往日百年还要厚。
难怪阿煤说人便是煤矿,煤矿也是人。她说的不错,过往死去的所有人,尸骨与魂魄都在矿脉中。
镇上人兴高采烈将铁锹镐子铲下,矿石飞溅,亡魂哀哀嘶叫,人们置若罔闻,只为自己今年的嚼口拼命肯干。
到了冬日,煤块载着破碎的灵魂投入火中,化成灰,才算完。烤火的人们只觉温暖,不知自己已被煤中怨灵缠上。
被缠上后的人们也决计想不到,自己死后同样要经历这一遭。直到人全消亡,不会再有人,轮回才得停止。
便该有新的轮回,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