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逢俍呵斥道:“孽子住口。”这一声呵斥非但没有让周跃文镇定下来,反而让他洞察出周逢俍那隐藏不住的慌张,他紧紧咬着唇,呜咽道:“母亲”卢氏将他护在身后,低喃道:“母亲在。”卢氏的声音就像是周跃文的定心丸,可他分明感受到卢氏那双止不住颤抖的手已经开始起汗了,他心里的还怕被不断地放大,不自觉喃喃低语起来,像告罪一般自言自语,“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世间没有什么成长是用枉顾他人的性命来作交换的。卢氏看着吓得手足无措的周周跃文,换换闭上眼,滚烫的两行泪从这个强势了半生的女人脸颊上滑下来,翻涌的情绪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官差面无表情的将他门围在中间,她知道纵有通天的本事,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无处可逃的,过去那些荒唐的行径在此刻终于衍生出悔恨的种子。“是我的错,是我不听你父亲的话”泪水模糊卢氏的视线,她抬起手,擦拭掉周跃文脸上的泪痕的,她哽咽道:“文儿别怕,母亲会陪着你的。”周跃文的眼泪打湿了卢氏的手,这样近的距离,他才看清了这个处处维护他的母亲,她好像苍老了许多,眼角也像瓷器上的裂纹晕开在眼角,而她向来引以为傲的一头乌发,也已经染上了一些霜白,他在这混乱的局面里忽然放声痛哭起来。“都离院奉命办案,周大人若有疑问,还是等见了皇上再问不迟。”耿东对这一出母慈子孝抱头痛哭的打戏并不感兴趣,冷漠的命令官差押将周逢俍父子人二人带走。周跃文生来便含着金汤匙,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被人拷上手脚押着前行,卢氏跟着官差踉跄的跑,丫鬟追上去扶她。周府乱成一片。周逢俍回头看着卢氏,嘶吼着叫“母亲”,时至如此,他才对死亡有了惧怕,他想起那些跪在他脚边哀求被放过的贱民,又想起被他强行生离和死别的下人。他这一生踩死过无数像那两名摆摊的百姓一样的人命,他在这份并不平等的人权里获得了快感,可是最终他还是自食恶果。两日后周府传来消息,卢氏在家自缢而亡,留下一封忏愧书,将所有罪责都揽了下来。“周家自然是要完了。”霍闲说:“周跃文锦玉堆起来的人儿,他受不了牢狱之苦的。”“他也算是罪有应得,”裴熠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说:“我这有份大礼得亲自送给他。”霍闲并未接话,裴熠的礼从来都是骇人的,他偏过头笑了一声,裴熠专注的看着,他那碧波一样的眸子里盛着一汪清澈的泉,晃动的时候尤为明显。作者有话说:喜欢的投个海星,感激不尽下狱大理寺的天牢是个猫嫌狗不待见,连老鼠都嫌弃的地方,像周跃文这样锦衣玉食的长大从未受过一丁点苦的人关进去的人,不需要动刑,他也熬不了几天就只盛半条命了。起初几天他还有精神在牢里大哭大闹,喊冤叫娘,狱卒被叫烦了,叫不听便动手,都是十多年的老狱卒了,下手知道轻重,更知道怎样又痛又不致死,周跃文挨了几顿打之后果然老实了。他蓬头垢面的被关在狱中,那一身织锦的华服也被剥去换上了狱服,窝在杂乱的稻草上,他不知道卢氏已死,一听见外面有人声,就以为是卢氏来救他了,瞪大眼睛盯着那唯一有光的地方目不转睛的期待。身着狱卒的差役走在前头,打开了狱门,沉声对他说:“起来。”周跃文搓着手,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被打的褪还伤着,动作有些缓慢,本以为会看见卢氏,却在抬头的时候瞥见那狱卒身后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披着黑色的斗篷,斗篷帽遮住了他们的大半张脸。狱卒恭恭敬敬的向那男人行礼道:“侯爷,您要见的人。”言罢便退了出去,把地方单独给他们留了下来。裴熠拉下斗篷帽,露出一张杀伐果决的脸,裴熠在不羡仙的时候见过他,昔日那一抬手便能招来一群小厮的富贵公子如今成了阶下囚,周跃文没见过裴熠,却被他的英神之气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和他那种靠恐吓震慑他人的气势完全不同,裴熠身上所带来的压迫感是不动声色的,裴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黑漆漆的眼里是沉甸甸的注视,表情里透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厌恶。周跃文听狱卒叫他侯爷,又见他气势如此强大,便猜到他是定安侯裴熠。他听过裴熠如何在战场杀敌,如何多次以少胜多,他与人说笑的时候背后说不过也试过莽夫,但其实在无人洞察的内心深处,他是有些佩服的,只是不曾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