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雍月斩钉截铁的回答,嬴政忍不住皱眉。雍月的那句‘得民心者得天下’他知晓,出自儒家经典《孟子·离娄上》,可是月儿她为何要将这句话用在这里,他们明明谈论的是旧魏黔首不安分导致灭国的问题,怎可如此理解。
“自然是因为旧魏黔首之所以背叛魏国,是因为魏王失了民心,”雍月将韩非的密信还给嬴政,缓缓道,“或许其中也有我大秦将士的功劳,但是我们不能否认,旧魏黔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然单是大梁城门咱们就打不开。”
“没必要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蒙骜将军强攻打开大梁城门的实力还是有的。”听雍月将旧魏黔首的功劳提高,作为大秦君王的嬴政没忍住为自家将领怼了一句,然后收获了雍月一张无奈的小脸。
“我又没说他没有,但是那将会浪费我们不少人力和精力不是吗,”雍月双手一摊,一脸无可奈何,“而且我也不是想跟大兄你争辩这个,咱大秦将士的战斗力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现在我们要说的不是黔首的问题吗!?”
被雍月转移了话题,刚刚气了一下的嬴政也懒得计较幼妹的失言,而是顺理成章的继续询问之前的疑问,“所以你认为魏国被灭是魏王的原因,而不是这些叛国的黔首!?”
“什么叫叛国的黔首,这叫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他们这群人正是看出大兄您是英明的君主,才选择投靠而来的啊!”
雍月这话嬴政爱听,但是理却不是这个理,因为他觉得今日旧魏黔首能为了私欲背叛魏国,明日这些黔首就能为了另外的目标背叛秦国,而这正是嬴政无法接受的,“此言有理,但是却不能成为旧魏黔首叛国的理由。虽然他们投靠的是秦国,但是怕就怕秦国黔首有样学样也如此做,那岂不是让寡人丢脸与天下。”
“大兄为何会如此作想,咱大秦的黔首怎么会如此做。我家老师荀子可是说了,当今七大强国中虽大秦名声最差,但国内的黔首却是生活的最好。啊,不对,现在应该是说是五国了。”雍月小小的改了一下口误,但是却没有引起嬴政和李斯两人的注意,因为他们对雍月刚刚的话另有疑惑点。
“等等,月儿你说的是不是哪里不对,其他国家我不好说,为兄我在以前学习的时候可是听老师讲过,当今世上生活环境最好的当属齐国,因为稷下学宫的原因,那里可是文人学子的向往之地。”不是嬴政为齐国拉大旗,因为就算是他也得承认,齐国的文学气息浓厚,特别适合百家学子居住。
“不对哦,大兄你自己也说了,那里适合文人学子,却没有说它适合黔首,您要将文人学子和普通黔首区分开,这是两个群体在各国受到的待遇也是不同的。而且说到齐国……齐桓公能在和平年间吃人,也是挺厉害的哦……”
“……雍城公主殿下,齐桓公是春秋时期的人,现在齐国的国君跟他已经不是同宗,连姓氏也不一样。”李斯忍了忍没忍住,站起来为齐国说了句公道话,然后成功的收获雍月白眼一枚。
“行,你说的对,齐桓公是春秋之人,我不说他。那我们就说说别人,被咱们秦昭襄王亲自接待的那个齐国公子孟尝君田文,因为被他人嘲笑貌丑矮小,仅为了泄愤便与其门客整整屠杀了一县城的黔首,回到齐国后还被封为相国,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
这话李斯没法接,因为这件事他也知晓,‘孟尝君屠城’确为事实。
“试想一下,能将因一己私愤屠城上百个口的畜生封为相国,齐国能是什么好地方!说句不好听的,大秦被称为虎狼之国,可咱们大秦的丞相也没干过这样的事啊!随意屠杀黔首什么的,听起来就不是人干的事,狗都干不出来!”
说到这里雍月就忍不住撇撇嘴,谁能想到齐国公子孟尝君是这样呲牙必报的小人,就这样还能评为战国四大公子之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是先提到齐国的嬴政也不禁赞同起雍月的话,“月儿说得对,这种事咱们老秦人确实做不出来,就算两军交战的时候,论军工时算人头要求的也是敌军的头颅,而不是敌国黔首,如果被发现用黔首充数还会获罪。”
“对嘛,就是这个理,单凭这点就可以看出我们大秦对黔首的重视,其他几个国家哪有像咱们这样的,不然也不会引得旧魏黔首投靠咱们大秦。要我说其他国家之所以对外宣传秦国不好的传言,就是为了防止自家黔首和学子投奔我国,也就是咱们老秦人老实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些问题,不然咱大秦早就能迎接不少有学之士前来,那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用大秦纸去勾搭人才。”雍月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不禁恨恨道,“要不是韩非传回的这封密信,不知道咱们还要多久反应过来他国的用心险恶。”
听完雍月的一大段结论,嬴政和李斯都不禁陷入沉思,月儿雍城公主说的似乎确实有些道理。这么算起来咱大秦真就这么倒霉,这么多年都被那群小人这么算计,还一直没有发现!?
想通了这点的李斯还好,毕竟他刚入朝堂,对大秦的归属感还没有那么强。但是嬴政这边的状态就不太好了,整个人都快气炸了有木有!要知道他可是现任的秦王,每一个因为流言而损失的人才都是他与大秦被算计的耻辱。
“岂有此理,六国欺人太甚!”嬴政一拍桌子怒道,恨不得亲自掐死那群碎嘴子传流言的小人。
“大兄说错了,现在是四国……嗯,不过流言是韩魏灭国前就传出来的,说是六国好像也没差。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了真相,就要赶紧改正。他们不是说咱大秦虎狼之国黔首生活的水深火热吗,那我们就用事实打败他们的污蔑之言,让世人见识见识咱们大秦的黔首过的生活是何等模样,咱们大秦的官员又是何等公正尽职。”
说到这里,雍月貌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冷不丁就来了一句,“顺便把《秦律》也改改吧,那些肉刑什么的先去掉,毕竟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些肉刑会影响到人的正常行动,到时候损失的就是我们大秦的劳动力了。”
“你想变法!?这恐怕不行,朝中大臣不会同意的。”嬴政这回是真皱眉了,他没想到月儿会突然出现这种想法。
要知道《秦律》是大秦治国的根本,大秦之所以能强盛起来从七国最末一跃成为七国之首,正是《秦律》之功。虽然他也知道月儿的话却有道理,但是朝中那群老秦人肯定会反对,只怕到时会多出事端。
“不会哦,之所以会反对无非是因为无利可图,如果给他们足够的利益,我相信他们会同意的。”已经见识到朝中那些老秦人对利益的看中,雍月早就想好了对策,就等着到时候一鸣惊人了。
“给他们足够的利益,这怎么可以,你又想做什么?”嬴政不是不相信雍月,而不相信朝中那群人的贪欲,他可不想让自家幼妹面对那些人贪婪地嘴脸。
“大兄,魏国被灭后空出大片土地,如果我没估计错,咱们咸阳学宫的学子们可能要提起上岗。而在他们这群人走后,咸阳学宫就会出现很多空位,你说咱们大秦的这些老秦人会不会眼馋这些空位呢?”
“不一定,如果他们想教育自家子弟,自会自行寻找老师教育,没必要非要去咸阳学宫。咸阳学宫一开始不是说是培养小吏的地方吗,他们那群人眼光高得很,不一定能放在眼里。”嬴政顺着雍月的思路考虑一会儿后,便摇了摇头如是道,觉得雍月的打算可能性不高。
“可是自从咸阳学宫开始招收学生后,凡是毕业生都得到了工作安排,这难道就不算是咸阳学宫的优势吗!?”
嬴政:“???”
嬴政:“……”
嬴政:“!!!”
这倒是嬴政没想到的思路,朝堂的那些老秦人之所以教育自家子弟不就是想将来某个一官半职,现在只要从咸阳学宫毕业就安排工作,这不比在家等着长辈拉下老脸求爷爷告奶奶又是欠人情又是拉关系的强。
“而且虽然从咸阳学宫毕业后安排的都只是小吏的工作,但是也没人说他们一辈子都只能做这一个工作啊!咱大秦跟其他四国又不一样,很多官员不都是从没有背景的底层小吏做起,努力了多年到了如今的高位。只要成为秦国官吏,不犯错有功劳就有升职的机会。就像程邈那样,他不就是狱卒出身的小吏吗,现在不也是在大兄你身边工作。”
原来你还记得程邈啊,可是你是不是忘了,程邈是被你推荐后才有了这样的机会……等等,被推荐后有这样升职的机会,似乎其他人也不是做不到,只要他们真有才华在任期间做出功绩,并且被家中长辈推荐到寡人面前……
“这么说起来,似乎也可以算是利益,可是单单这些就能让他们松口!?”嬴政还是有些许怀疑,不确定的问道。
“那自然是不能的啊!大兄你怎么会这么想,”雍月笑嘻嘻的回答着,然后在嬴政觉得自己被耍想发火前,赶紧加了下一句筹码,“不过如果咱家大侄子扶苏也进入咸阳学宫的话,这可就不一定了!”
刚想发作的嬴政蓦然一愣,没想到雍月会把他的长子扶苏算上,这就超乎他的预料了。随即便顺着雍月的想法考虑起来,“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是扶苏才不到两岁,现在入学的话是不是太早了点。”
“没关系,又不是让扶苏现在入学,只要到时候在朝上大兄你提上一嘴就行了,剩下的他们心中自有计较。而且比起这个,咱们改变《秦律》‘废除肉刑’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呢,这还要你找人去办。”说着雍月就对着嬴政挤眉弄眼,瞄向一旁的李斯,“法家传人,大兄近臣,才学不亚于韩非,不试试……”
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