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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5章(第1页)

厉承的目光从顾庭宛这里转向了屋里,第一次厉承如此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有一双好眼睛,痛恨自己有一颗仁慈的心,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他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厉宽厉铅华,他的父亲,那个他从小到大仰望又依靠的存在,就那么毫无生气的躺在一片血泊里。

鲜血鲜艳的颜色,衬托出不一样的惨白,即使不靠近,都知道他死了,没有一点存活的可能。

和母亲死亡的消息不同,父皇的死亡如此直观的闯入眼睛,就那么闯进他的眼睛,刺痛他的心脏,他那一刻深刻知道了什么叫锥心之痛。

厉承单手捂住胸口,他想过去,却一动都动不了,顾御之发现了他的异样,冲过来,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再看了。

“陛下!不要看了。”

顾御之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濡湿,听到了厉承内心的嘶吼和哭嚎,自从厉承察觉顾御之能听到他的心声,都好久没有听到厉承的心声了。

这一瞬间,顾御之宁愿像以前一样,听不到厉承的心声,那就不用听到厉承有多痛苦和绝望。

顾御之想要抱紧他,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只能不停拍打他的肩膀,告诉他自己在,在一直陪着他。

在场的所有人都默契的不抬头,专注的做自己的事情,他们飞快的收拾东西往外走着。

厉承握住顾御之的手,将他的手拿下来,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一步步的走向了御书房。

他每一步都迈的艰难,伴随着揪心的痛苦,愧疚,懊恼,仇恨,愤怒,多重复杂的情绪纷纷涌上心头。

他眼前闪过曾经的种种,父亲严肃的脸,他拿着笔批奏折的样子,他一本正经在书案下偷玩玩具的样子,他拍着他的肩膀夸他好棒的样子,他满眼赞许的样子,还有那点点滴滴,过往的种种。

都说父爱如山,巍峨不动,他的父皇是君王,他的爱有时候沉重的让人看不懂,沉重的让人窒息,可他还是爱他的,比任何人都爱。

他走过去,蹲在厉铅华的尸体面前,伸手弹了弹他的鼻息,没有任何起伏,厉承这才确定,他真的死了,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连成一条线,止都止不住。

顾御之默默的站在厉承身后,看着厉承伤心欲绝,想要上去拥住他,他感觉厉承从里面正在往外面开始破碎。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

“你们让开,我没疯,我很正常,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顾庭宛踉跄着从外面闯进来,一群侍卫挡着他不让他往里闯,这次老五和老七没有拦着顾庭宛,而是帮着他一起往里走,总要让顾庭宛见到先皇最后一面。

“你们让开!”

顾庭宛呵斥着,黝黑的眼眸带着压迫力,看起来比红眼睛的时候,多了几分霸气,只是同样隐藏着癫狂。

“让开。”

顾御之开口让侍卫让开,顾庭宛拨开侍卫走过来,路上踉跄了一下,被老五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顾庭宛走到厉铅华身边,抓住他的衣襟,放声痛哭,撕心裂肺的让人不忍再看。

“不是该我先死吗?你说过的,答应过的,一定会是我先死,你再死,你这个骗子!”

顾庭宛还记得,他在小山村的时候问过厉宽的话,他说,“铅华,万一我死了,你不要难过,好好活着,也不用下葬,你将我一把火烧了,带着我的骨灰,去看名山大川,我做鬼都陪着你。”

厉宽当时愤怒的眼神尤在眼前,他说,“你这人好狠的心,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还让我活着忍受失去你的痛苦,鬼个屁,没有你,我游哪门子名山大川,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有乐炎神医呢,就是最近我身体不太好,没准我走在前面”

“那可不行,你留我一个人多痛苦,我看着你死去我会疯魔的,没准会疯魔的杀了所有人,我必须比你先死知不知道?”

“好,真是服了你了,这有什么好争抢的,死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还能活好久,我们能一起变成特别老的老头。”

“嗯!我们说好。”

两人已经到了笑谈生死的年纪,他们对于死亡早有准备,他们毫不避讳生死。

两人就这么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望着天空,说着你生我死的话题,最后顾庭宛快睡着了,才听到厉宽说。

“没有你这世界还有什么意思,你如果死了,我会下去陪你,下辈子,我们还纠缠在一起,但是这次我想一直在一起有个幸福的结局。”

“傻子!”

顾庭宛骂道,是啊,傻子,他和厉宽都是傻子。

顾庭宛擦了一把眼泪,伸手想要碰触厉宽的脸,看到手上的鲜血,又收回来,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确定干净了,才再次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乱掉的头发。

掏出兜里干净的手帕,仔细的给他擦手指上残留的墨迹,心里念叨着,一定又在挑灯看奏折了,跟他说过多少次了,要注意休息就是不听,以为还是之前年轻力壮的时候,我们都老了,力有不及了。

给厉承擦干净手指,正好好衣襟,顾庭宛看向厉承,嘱咐他,“孩子,你是你父皇最看重的孩子,他这人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是他打心眼里喜欢你,重视你。说的最多,最关心的就是你,你可不知道你下生的时候,他有多高兴,你叫第一声爸爸的时候,他都蹦起来了,笑的像个傻子。

他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冷漠,时常因为你做事情稳妥,写信告诉我,满纸都是夸奖,他在你身上放注了最多的爱,你是他一生的骄傲,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好与不好,都是他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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