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好好地出来了。
——拉起帘幔吧,让众人都看看你现在是否安然无恙,我的好君父。
萧彦立在銮驾正前,拱手施礼,笑容是少有的明亮,宛如期盼得到大人夸奖的小孩。
群臣瞠目结舌。
刘希恕趁机转头,怂怂地和自己老爹对上眼神:爹,我站恭王这边了,原因我等回家告诉您。
刘益全面无表情,眼神冷飕飕地定格在儿子膝盖,意思很明显:等回家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刘希恕缩缩脖子,听得圣上咳嗽一声,于是回头继续专注盯着帘幔。
片刻,建德帝抚掌而笑:“恭王,你果然福泽深厚,朕没看错人!”
内监缓缓拉开帘幔,只见建德帝稳稳端坐,并无异样。朝臣见此,大多松了口气。
杀意
“皆尽仰赖君父德佑恩庇。”萧彦谦恭浅笑之余,不忘扯上谢承泽:“承泽因腿疾困顿已久,今日一朝痊愈,儿臣喜不自胜。”
谢承泽压压腰间长剑,十分自然地跪下补充:“臣媳感激涕零,当日日祝祷,感念列位先祖与君父恩德。”
好家伙,这话赶话的,简直摁着陛下的头、要他当众承认谢承泽的腿是被先祖显灵治好的——刘希恕悄悄一窥,只见銮驾的玄帐掩映下,建德帝脸色铁青。
按说此时该有人替圣上发问——最该开口的便是刑部辖下的大理寺,可刑部尚书正处丁忧不在场,刑部侍郎俞进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脸上并无疑惑,似是全然相信恭王夫妇的说辞。其余人见状,也都三缄其口。
銮驾之后的皇室队列中,年幼的萧意满是迷惑:方才明明二哥被独自留在太庙里的啊?他一肚子问题,只是经过猎场一劫后已改了口无遮拦的脾气:先是环视其他人,见他们面无表情;再抬头看看身边萧竟,只见萧竟眉间深沉,似是正专注思考着别的,仿佛置身事外——于是萧意也闭紧了自己嘴巴。
跪久被暂晾起的宁子婴似乎此时终于镇定,插话:“恭王妃这伤疾……果真是大魏先祖显灵痊愈的?”
萧彦淡然道:“自然是真,之前御医轮番诊治过承泽伤势,皆云无药可医;可怜爱妃他本立志要做个保境安民的良将,北境南境磨砺多年,本该渐上青云,却因伤困顿消沉,况且还几番差点危及性命——众人都曾见证。今日若非先祖垂怜,又岂可恢复如初?”
宁子婴眨着眼睛,谦卑解释:“外臣并非质疑,只是见康王殿下久病未愈,且礼王殿下又忽发隐疾;若真如此灵验,何不让他们也去祝祷一番?”——言下之意:若真灵验,那皇室子孙但凡得病治不好,都去太庙祝祷便是了。
语气诚恳,语意嘲讽。
萧彦一早见他跪在此处便明白当下情形,只是暂且没顾得上他而已,此时见他开口掺和,恰如想瞌睡时有人递枕头,顺势道:“旁人儿臣不知,只是承泽的伤却是命中本无、乃为奸人谋害,先祖保他、亦是保大魏国运。”
宁子婴识趣地闭了嘴。
但已来不及,刘希恕及时重提起初的话头:“现知雍世子派人暗中散播对恭王殿下不利的谣言,而王妃又是在与雍国交界的南境水面为救殿下而受伤。如今看来,只怕其中恐有阴谋——还请陛下下旨细查!”
建德帝振声喝道:“礼王亟待医治,朕已吩咐速速回宫,你们还在此争吵不休,莫非罔顾君威!”
满朝官员沉默候立。都听得出圣上与恭王之间有龃龉古怪,且每个人的话都是漏洞百出——可这当口,众人几乎一致地保持观望。
但见建德帝动怒,众人本待就此收场,唯有沈琼依然不依不饶:“事关皇家声誉,也关乎雍世子清白,岂可耽误,还请陛下立即下旨明查此事!”
没人能把一个跪地不起的御史怎么样,除非硬拉他起来绑走,否则谁也别想走。
建德帝脸色愈发黑沉,听得出强压怒火:“兹事体大,哪位爱卿愿意替朕查明此事?”
——没有直接指派,而是询问谁人自愿。这个场面,聪明人都该缩头一声不吭。
“臣愿领旨查察此事。”官员队列靠前处,有人迈出。
萧彦不用回头,听声音便知是俞进——事关皇室,礼部下辖的太常寺,刑部下辖的大理寺都有理案职权;而朝中对俞进的评价一贯是“不避水火、不藏私心”,此时他站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建德帝慢慢靠在椅背,看向这些或站或跪、挡在自己驾前的臣子,“呵”地一声短笑,意味不明:“好,且放手去查吧。”
刘希恕没忘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提醒:“陛下,城中现有心怀叵测之人,”他明明白白地盯住宁子婴:“还请容城防营排查,以免回宫路途旁生不测!”
建德帝肘压膝上,怒极而笑:“由你排查,朕明日还能回宫否?”
内监赶紧喝道:“城防营卫,尔等是在玩忽职守,还是在故意阻挠陛下回宫?!”
事已至此,刘希恕自然还要硬杠,未及开口,忽然被他爹过来一脚踹倒。
刘益全诚惶诚恐,跪在儿子旁边:“城防营都卫履职不力,请陛下降罪!但圣躬安危关系大魏上下,陛下虽爱子心切、想尽早医治礼王殿下,但臣等首要职责却是维护陛下周全!”
建德帝面色略有和缓,刘益全继续道:“臣有一策,既不耽误陛下回銮、又能加强沿途防护:禁卫虽精干,到底人手有限;历来首阳郊营驻兵离庆都不过三十里地,还请陛下传令,调遣郊营人马前来接驾,加强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