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谢家的盘算,却正中萧彦下怀——本就不想再娶,今后恰好拿谢家做个挡箭牌——于是郑重颔首:“多谢老太太成全。”
刘氏走来,悄悄拽拽自己丈夫的袖子,似是有话想说。谢桓恼怒甩开,眼神恨恨命她闭嘴。
“承泽,你今日言行,丢尽谢家颜面!出了这道门,你的前路生死,便再不与谢家相干!只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后悔!”谢老太太拐杖磕得石板呯呯闷响,痛心疾首。
谢承泽躺在萧彦臂弯中回首,看向这个他自小孤独长大的家、这群对他温情无几的人,默默点头:“多谢祖母。”
外面的刘希恕等得心焦,一不做二不休,正要硬闯,忽然“吱哑”一声——谢府百年高门,缓缓大开。
萧彦低声问谢承泽:“还有要道别的人吗?咱们回去?”
谢承泽疲惫地闭眼摇头,安然靠回他臂弯:“走吧,抱这许久,殿下胳膊不酸吗?”
萧彦轻笑:“被你发现啦。”
谢承泽睁眼,恢复了几分从前的淘气神态,调侃:“坚持住,众目睽睽,我若掉下来,殿下英名岂不毁了。”
罢了,抢人也要抢得有气势。萧彦提气运力,腰板挺直,将人抱牢,一脸端肃,在谢家人注视下迈上台阶、跨出大门,又在门外半条街人的瞠目结舌中走向马车。
这画面冲击力太大,刘希恕脑袋一片空白,好似被雷劈过:“殿殿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哪?!”
今日之事亏得他相助,不过这小子回家定然要挨罚。萧彦记下他的人情,对他歉意一笑:“本王迎亲呢,因事起仓促,未有筹备,改日府中摆喜宴,喜帖给你送头一份。”
恭王怀中抱着谢承泽,经过他身边。刘希恕看得明明白白,脑袋却仍实在跟不上遛:“迎、迎亲?!”
到底是从前打过架的交情,谢承泽不禁扒在萧彦肩膀,转脸对他咧嘴笑:“迎我,他与我成亲!到时来喝喜酒!”
“哄——”听到此处,周围看热闹的人再憋不住,忘记顾忌皇族权威,如沸水浇冰,当场热气腾腾地议论开来。
刘希恕下巴几乎掉下来,直到恭王抱着谢承泽登上马车、王府侍卫齐齐冲他抱拳、乐季扬鞭而去,他才品过味来——怪不得从前在北边,经常见谢承泽红个脸从二皇子营房方向回来;怪不得有次私下侃大山,他随口夸了句二皇子仪容精美,谢承泽就怼他说男儿不该看重外表……如此种种。
队里的兄弟咂摸着嘴,啧啧感慨:“你说那谢承泽看着只剩半条命,方才还笑成那样,别是腿瘫了心智也跟着傻了吧?”
刘希恕正烦恼自己回家怎么跟父亲和祖父交待,回想起方才谢承泽那个宣示主权般的笑,悻悻呸道:“狗崽子终于扒拉到肉吃了,能不乐吗?!嘁,那嘴角都咧耳根上了!回头必得敲他好几顿酒才行!咱们回去交班别误时辰,走走走!”
“咔嚓——”一声脆响,良妃手中纤细玉簪生生折断:“你做下这等事,还有脸来见你的母亲和妹妹?!早晨圣上既已骂了你半日,现在我也不再骂你,你想跪便跪!”
雪天初霁,萧彦笔直跪在葳蕤宫门前。
福宁忙察看良妃手心,劝道:“地上冰凉,哥哥再跪着膝盖要冻坏!母亲快让他进来吧!”
良妃甩开她,冷笑:“还没说你,你倒给你哥求情。昨日圣上早晨刚封他做七珠亲王,午间他便跑去谢家抢那个谢承泽回府,要娶个男子、还是个瘫子为妻!简直是打圣上的脸面!好端端的青云路他不走,偏要败坏皇室威严、自毁前途!圣上原本怒得连开春围猎也不要你参加——那便等于将你从皇室除名!我只得苦苦哀求,才保得你。”
“还有你——”她对福宁怒目而视:“之前你违背女儿家本分,与那宁世子私下往来,瞒的我蒙在鼓里!后来那没良心的却求娶福嘉,你倒是把他送的玉碾个粉碎,可流言仍是传出宫去,如今想给你择一门好婚事都难!”
季度失望之下,良妃再无一贯的淡然安详,越说越气:“没一个省心的!”
福宁委屈红了眼眶,也跪下:“母亲别骂了,我以后乖乖听话便是。”
萧彦在门口劝道:“母亲骂我就是,怎么还牵扯上阿晴。”
良妃冷笑:“你是她哥哥,你所作所为怎不牵扯到她?你娶个残废男妻,可有考虑过你妹妹的将来?!如今整个大魏都知你行事荒唐,加上她之前的事,哪个好人家还会看得上她?!”
萧彦惭愧埋头:“是我连累阿晴。”
福宁忙道:“我根本不想嫁人!”
良妃到底舍不得他久跪,挥手示意他起身,却仍不叫进殿,隔着门里纱帘,哼道:“女大不中留。为今之策,便由你为她留心:看看城中四品以上的朝臣,哪家合适;或是哪个世家需要续弦亦可。”
萧彦忙走到门前,断然拒绝:“续弦?!阿晴贵为公主,定然选年貌相当、品性俱佳之人为婿,怎可为续弦?母亲这是被儿子气昏了头,阿晴婚事不可草率。”
“你招惹谢家,暂时已不能娶妻,更何况如今哪个世家还肯将女儿嫁你?!”良妃狠狠剜他一眼:“不能联姻,便少了最重要的助力——咱们本就势单力薄,如今只好委屈阿晴,嫁与能对你有益的人家……”
不等她说完,萧彦沉声道:“我即便落魄,也绝不令阿晴受委屈、令她违心嫁人、毁她一生!母亲也请就此罢手!至于儿子所谋之事,不会因为娶了谢承泽而放弃,母亲且请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