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举听着禀报,眼睛却瞟向另一边。伍长顺着他眼神,笑道:“顾大夫这几日辛苦,不嫌脏臭,州府的医者都没他尽心,不愧是王爷府里的人。”
伍长说这话本是真心夸赞,却见林文举忽然淡眉微蹙,不知为何不悦,赶紧找借口想溜。
林文举叫住他:“今日便罢,明日这粥若还这么稀,在下对王爷便交待不过去。”
伍长挠头:“王爷倒也没吩咐这粥要多稠啊。”
林文举笑笑,原本白皙清雅的脸忽然露出十足的市侩相:“王爷心系百姓,但高贵之人不懂俗务,原指望你们凭良心办事。既然如此,在下说个易懂的标准:舍粥棚的粥要插筷子不倒、衣襟兜住不漏。”
“啊?这得多少米……”伍长不敢当面抱怨,唯唯诺诺退下。
“狐假虎威。”顾行远已看完一圈病人走过来:“不过很好,百姓能吃饱些,生病也少。”
林文举斜瞥一眼,不理他。
顾行远早已习惯,关切道:“你出来之前喝药不曾?切记要每日按时喝药,还有不要劳累,若劳累体虚,便连药也压不住热毒发作……”
林文举一甩袖子:“少啰嗦,现有要事。”
顾行远继续苦口婆心:“这里自有乐都卫盯着,你还是尽早回去歇息,若淋雨着凉……”
林文举烦了,尖刻道:“我乃殿下幕僚,在此尽心尽职;你一个王府家奴,凭什么在我面前屡屡置喙!”
“家奴”二字令顾行远脸色煞白:“你——你,说的是,说的是。”
他颓然合上药箱,在林文举厌烦的目光里慢慢走开。
林文举转脸,无事发生一般,继续看领粥的队伍。
站在一边的乐季踱过来,边看队伍边道:“当初,他是为给你医治才向殿下自荐,入府为奴,殿下并未逼迫,且许诺他来去自由。”
除了对顾行远恶声恶气,林文举对其他人都谦逊有礼:“多谢都卫告知。此事在下早已知晓。”
乐季瞪眼:“那你还这么对他?!你历经坎坷,该知道这世上的真心稀少,何不珍惜?”
林文举躬身施礼:“多谢都卫教我。只是,真心诚然可贵,却并不是人人都想要的。若别人不要,那份真心再烫,岂不是多余负担?你说是吗?”
乐季迅速转头,林文举正看着他,目光大有深意。
乐季若无其事,暗暗松了按住刀鞘的手,继续盯差事:“我一介武夫哪懂这些,不过瞧着你跟顾大夫犯别扭,劝和一句罢了。”
林文举点到为止,继续说自己的事:“明知无果,何必给他无谓的念想?狠心才是仁慈。”
乐季没再接话。
州府书房中,过堂凉风习习,徐长青却满头大汗:“不是卑职懒惰不肯再去,实在是戴家狡猾,不肯松口捐粮。您也知道,那何联三还在大牢关着,州府已按他供状上的陈述排查,戴家好几处产业已然被封禁,他们能对州府有好脸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