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跟人真的很奇怪。
冒犯她的人是阚静仪,磕头道歉的却是他。
不过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她能给他道歉的机会,已经很难得。
休息到九点左右,放在旁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矿区打来的电话,那边发生了严重的地震,他们公司好几个勘测的高层都被困在里面,最重要的是有人说看到了宋清杳的身影,不确定是不是她。
听到这话时,沈明衿心脏仿佛骤停,想都没想,立刻驱车赶往矿区。
车内的广播一直在循环播放着矿区的地震情况,车外的雨滴落在车窗上都被极强的狂风刮出细长的雨痕来。矿区的路只有一条,越开就越狭窄,周围所有的车辆都是从矿区里出来,跟逃难似的,只有他加快速度往矿区冲去。
脑海里想的都是她怕黑、怕疼,这么晚被困在那个地方一定很害怕、很恐惧。
想到这,又往上提速,一边踩着油门,一边给她打电话。
自从那天吵完架出国后,他给她发信息、打电话,她一概不回、不接,今天也是一样,他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无人接听。
当英文无法接通的播报在不断循环时,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好几分。
十点左右,抵达了矿区。
矿区已经发生坍塌和塌方,仍有余震,不少工人正往外跑,警方和救护车停在矿区门口。他停好车后直接往矿区里跑,好几个人拦着都拦不住,他用英文不断地怒吼,他的妻子在里面,请立刻放他进去。
可那些人怎敢轻易放他进去?余震十几分钟就来一次,这会儿进去跟送死没区别。沈明衿直接动粗,打了几个拦着他的人后,疯了一样的朝着矿区里面跑去。
矿区塌方很严重,很多矿工来不及跑都被压在了石头下,好几具鲜红的尸体就在眼前,他眼睛逐渐赤红,绝望又恐惧的看着周围,一边寻觅着宋清杳的身影,一边祈求着她别出事。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像回到了结婚那天,她浑身鲜血的躺在医院里的画面,他无比后悔自己因为赌气和试探跟阚静仪在一起、办了那场婚礼,导致发生那样的事,如果她再出事,这回他绝不独活。大雨冲刷着他的身躯,逼近零度的低温连喘息出来的气都带着白雾,一眼望去,黑漆漆的山林里,除了沉重的暴雨声,就没有别的声音。
继续往里走,走到了矿区最中心的地带,沿着塌方和滚石的方向找,因为天太黑,他只能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往里摸索,走到一处矿洞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姐,姐夫?”
声音很弱,是从一个地洞里传来的。
矿区开采往往需要往地里打洞,有的机器能打几十米的深度,有的几米,而眼前这个洞口不足两米宽,深度约三米左右,是个新开采的矿洞。他顺着声音的来源将手电照过去,就看见一个长得与宋清杳一模一样的女人正站在洞里面,浑身污泥,连脸上都沾满了污泥,十分狼狈。
是宋薇。
不是宋清杳。
沈明衿闭上双眼,重重的松了口气,狂跳的心也逐渐趋于平静。
雨越下越大,他浑身湿透,衬衣黏腻在肌肤上,与肌肤贴合,完美的露出了胸肌和腹肌的线条。随意的将手机放置在地上,手电筒照出来的光在周围形成伞状似的光晕,能看到雨丝飘落。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咬在嘴里,双手拢烟,在光的照射下,烟雾跟雨丝融合到一起,平添美感,将烟雾吐出来后,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跟sa一起来的,就是过来旅游,买点珠宝,今天矿区有拍卖会,没想到发生地震了,姐夫救我。”
沈明衿懒得管sa是谁,跟她什么关系,心想着只要不是宋清杳就行。
对比刚才的紧张和绝望,这会儿他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的打量宋薇,丝毫不在乎余震——她右臂纹着难懂的英文纹身,湿漉漉的长发混合着泥土一绺一绺的挂在头上,明明长着同样的脸和身材,却没有半分的令他怜惜的能力。
宋薇看他那样子,高傲、疏离、清冷,心里其实厌恶得很,但眼下这个关头即便再厌恶,也得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知道他这么冷漠的原因是因为宋清杳,于是哭哭啼啼的说道:“姐夫,你救救我,别站在那里看着我死。我知道你不想救我,可我是我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要是死了,她会难过的。如果你因为之前的事怄气、恼我也没事,大不了我答应你,等我出去我就回国找我姐道歉,行吗?”
沈明衿见过的人太多了。
宋薇这点伎俩在他眼里都不叫事。
但她最后一句话却点中了他的心——宋清杳是个心很软的人,可能有时生气会说话难听,但再难听也难听不到哪里去。宋薇是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却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一根烟抽尽,他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了踩烟蒂,说道:“记住你现在求人的样子,出来敢耍花招,看我不弄死你,‘宋清杳妹妹’这层关系,不是你永远的保护伞。”
“好,我知道了……”
沈明衿没有立马来拉她,而是又抽了一根烟,站在洞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种眼神看得宋薇想打他。她拼命压制着自己翻腾的怒火,装出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姐姐最会这种表情了,每次这种表情,他都会言听计从。
可纯跟装纯是两码事。沈明衿就这么冷冰冰的看着她,觉得这张脸长在她身上真是白瞎了。
一根烟,抽了五分钟,这五分钟里,他连正眼都没瞧她,等抽完后才蹲下来伸出手。宋薇见状立刻走到洞口边上踮脚尖去够他的手,刚握住他的手,就拼命的往下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