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耶颉利脱下身上的外袍,双腿如风卷进卧室,挥开前来伺候的婢女,烦得他怒吼一声:“滚滚滚,别在这碍事!”婢女们吓得惨无人色,各个跪在地上,颤颤发抖。呼耶颉利翻出自己最心爱的虎皮挂在腰间,又穿上了草原上特有的盛装,踩着坚固的皮靴,一把捞起自己的老伙计——一把锋利的弯刀。“薛公公,你去叫几个侍卫,把摘星楼给我包围了,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出来!”匆匆入内的薛公公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战战兢兢地低下头:“是、是……”摘星楼,即前任国王关押国师的阁楼。薛公公心里头变得惶恐不安,倒不是怕淮安被呼耶颉利发现,而是害怕呼耶颉利惹恼国师大人引来天罚——要知道,当初国王建立摘星阁之后,曾引来国师大人恼火,生生降下天雷示警,并预言称前任帝王将于某日陨落,国破家亡。这一预言成为了事实,薛公公心底对国师的敬仰已经冲破了界限,将他奉为神明般的存在了。前任帝王倒了,他还可以伺候新任帝王。但若是新任帝王也惹恼国师大人,到时候再引得国师大人预言一次,那他之前的投降岂不是白搭了?薛公公有心想要提醒呼耶颉利,但一想到对方那说一不二的性格,终是没有说出口,只叹息一声,乖顺出去传话。完全不知道呼耶颉利已经发现自己的淮安早已关上了纱窗。他默默地点燃了屋中的蜡烛,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披散凌乱的银白色长发,眉梢微挑。明明灭灭的烛火闪烁跳跃,暖橘色的光照耀在青年脸上,为他冰冷的表情增添了几分暖意,淮安走动片刻,在这奢靡的屋子里找出了一面镜子。他坐在烛火附近,垂眸看了眼镜中青年风貌,眼底露出了些许惊艳。饶是见过诸多美人的淮安,也依旧忍不住为这副身躯的霞姿月韵而感到惊叹。白衣白发,冰肌玉骨,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眼似星辰秋波,唇似鲜红朱丹。男子除去瞳孔和唇瓣的颜色较深之外,其他毛发都如纯白无暇的雪般,让人生不起半点想要玷污的感觉。淮安若有所思。也难怪上一任皇帝会将这位国师困锁在房中。可惜还没等到那前任皇帝将人握在手心,匈奴之王便攻入城中,将他的国家推翻。三千世界之中,拥有此等风貌之人可不多啊。淮安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敛眉间看见镜中男子颤抖的睫毛,如晶莹剔透的雪花般,纯白无暇得让人惊叹。阁楼下方传来了侍卫走动的声响,淮安闭上眼睛,收敛自己的情绪,再一睁眼,便是那高高在上,清冷淡漠的仙人。他盘膝坐回曼妙轻纱笼罩的巨大床榻,如老佛坐定般,不动声色。淮安过来的时机正巧,是女主叶婵婵偷溜进来的前一刻,他等了一会儿,等到了阁楼下方侍卫们的脚步消失之后,果不其然听见了多出来的脚步声。这座高耸入天的阁楼并未引起匈奴人们的注意。因为早在战乱颠沛之际,照顾原主的那些宫女侍卫们大多都被调走,死的死,跑的跑,唯一留下来的那个,也就是带领叶婵婵的老嬷嬷。没有别人的照顾,也没有他人光顾这座阁楼,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座阁楼之中,其实还存在一个活人。若非原主本是个金丹修士,无须吃喝拉撒,只怕早就受不住关押,偷跑出去了。而女主叶婵婵之所以能够见到淮安,还是被老嬷嬷安排过去送吃食的。也就是说,没有那位老嬷嬷,叶婵婵或许根本不知道淮安的存在。就在屋外攀爬的脚步声停顿的刹那,淮安听见了小声的喘息,还有嘀咕无奈的腹诽:“这阁楼里哪里有人嘛……刘嬷嬷真是的,还说什么仙人……要真有仙人,这国怎么会亡得这么早?”“哎哟好累啊,我得歇息歇息。”淮安唇角一勾,转瞬即逝的弧度顷刻间恢复原状。叶婵婵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她嘴上说着休息一会,可身体却诚实的爬了起来,生怕自己赶不赢,然后与之前巡逻的军队碰面。刘嬷嬷与她说过,一定要避开巡逻军队的眼线,不然楼上的仙人被发现可就糟了。说实在,叶婵婵并不相信这阁楼之中还活着人。她自穿越过来之后就发现了,这个高耸入天的阁楼之中,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在活动。而且不说别的,单说国破那日到今天整整过了三个多月,三个多月里,阁楼无人进出,又无存粮,就算再怎么坚强的蚂蚱都会饿死,更何况还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