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豫对门外要了热毛巾和剃须刀,不一会儿便有人敲门来送。
黎豫亲自去开门,拉开门的一瞬,黎豫颇为惊讶,“银粟?怎么是你?”
大结局(11)
银粟是穆诚放在穆谦身边的一枚暗子,因着穆谦先时一直浑浑噩噩,银粟这么多年来一直被闲置,连他自己都以为最终要沦落成弃子。可是命运的齿轮没有让他等太久,没几年,穆谦手里就有了北境三州,而他这枚弃子又被重新盘活。
银粟跟随穆谦来到了南境,在楚州期间,他曾接到京畿密令,要求劝说穆谦挂帅出征,最大程度消耗南蛮和南境的兵力。他依言照做,但在恳求穆谦时,他也夹杂了私心,他曾跟着穆谦在北境抗敌,也曾将敌军将领斩于马下,还曾在归程时接受到百姓钦佩的目光,不知何时,他也跟着穆谦一起,心中萌发了忧国忧民的情怀。
银粟每次开口相劝,都颇为矛盾,除了私心,他还有对穆谦数不尽的愧疚,穆谦待他们几个兄弟不薄,自己已然背弃主子,怎能再逼着人家为朝廷送死;话分两头,他又希望穆谦能像在北境那样,再次成为整个南境的希望,而他自己也能有个恕罪的机会,要么给穆谦当好马前卒,要么就直接战死沙场,还避免了来日真相被揭穿时的尴尬。
穆谦拿下禁军军权,京畿再来密信。这次密信的主旨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护送肖瑜平安离开南境。
银粟收到密信登时心凉了半截,如果肖瑜一走,那意味着京畿不会再给南境半分支援,挂帅出征的穆谦必死无疑,而他自己,更是充当了刽子手的角色,一步一步将穆谦推向死亡。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穆谦竟然把自己托付给了肖瑜,让自己跟着肖瑜去逃生!
银粟对穆谦的愧疚之情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所以,当他察觉到楚州常备军异动时,他第一时间向肖瑜求援。
当他赶回京畿向穆诚和郁弘毅告知肖瑜死讯后,他又义无反馈回到了南境。
可是当他再次回到襄州,一切都晚了。
襄州城外那场最激烈的大战已经结束了一日,官道见、山路上、悬崖边尸骸遍野,杳无人烟。他不知战况,想着楚州已经迎了南蛮入城,他便只身前往楚州,潜伏半日,才在那里得知,穆谦宁死不降,跳崖坠亡。
银粟连夜折返楚襄接壤处,对着断肢残骸一遍遍翻找,整整找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遍体鳞伤却一息尚存的穆谦。他没有丝毫犹豫,背起穆谦就走。襄州已经沦陷,楚州由谢氏和南蛮把持,如今穆谦身负重伤,两处都不能去,他只能背着穆谦,沿着山路向着西南方向绕去荆州,只不过那时银粟已经体力透支,也分不清道路,阴差阳错走向了东南,来到了馒头山,误入了山匪的地盘。
两人来到馒头山就被山匪看押起来,银粟多留了个心思,没透露穆谦身份,只说是与南蛮死战的将士,虽然受了重伤,但一息尚存。这些山匪虽然跟朝廷对抗,但在大义面前丝毫不含糊,将两人羁押起来的同时,却未苛待,还请了大夫为穆谦治伤,不过由于他们常年跟朝廷对抗,又怕两人是朝廷派来的奸细,索性限制了两人的行动。
“所以,你早就知道银粟是兔子?”
为穆谦刮完胡茬,黎豫和穆谦并排挤在了狭小的板床上。黎豫枕着穆谦的肩膀,还伸手描摹着眼前人脸上英挺的轮廓,从前这些从来都不会做的小动作,今夜黎豫似是做不够一般。
“你的手还是这么凉。”穆谦把这双手握住藏回被子里,在人发顶吻了一下,才道:
“咱们从京畿回来那次,他便被仲城揪出来了。这些年他安分守己并无逾矩,伺候尽心,也没做什么吃里扒外的污糟事,我一心软便留下了他,也未声张他的身份。当初寒英离开西境,我把他送给你,想着既然是颗弃子,离开了我身边,穆诚彻底死心,这条线也就断了,我想寻机与你挑明,让你将人彻底收服,届时就能完全为咱们所用,谁曾想,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我身边,这颗棋子又被穆诚派上了用场。”
脸不给摸了,黎豫也不气馁,就与穆谦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十指相扣,“当年如阜城外,咱们被胡旗刺客偷袭,银粟舍命引敌,身受重伤,侥幸才捡回了一条命,那番情谊不似作伪。”
“所以,我才一直留着他,要不然他早就不明不白死在北境了。”穆谦感受到黎豫手上的力道,便回握一下,这种感受他懂,他的阿豫仍在患得患失。
“那你当初怎么这么好心把人托付给若素师兄。”
穆谦转头,瞅了瞅眼前这个非要跟自己挤在一个枕头上的小脑袋,笑道:
“我又不傻,大战当前哪能自断臂膀。这不是黎先生当年出府时给留了三个妙计,第三个一直没机会使,就想着对付银粟背后的大鱼!只不过那会子事情发生的太急,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银粟能倒戈,只想着穆诚待肖若素亲厚,把银粟放在肖若素身边,但凡银粟能知道个一星半点消息或者有一瞬的念头偏着我,就比他跟着上战场强,毕竟敌我力量悬殊,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真没差别。”
黎豫自己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如今发现恩威并济这一套也让穆谦玩明白了,颇为欣慰的笑道: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咱们一根筋的晋王殿下终于也学会动脑子了。”
这句“晋王殿下”完美的回敬了方才那句“黎先生”!
穆谦得意洋洋,“端赖先生你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