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旁边不是还有间保姆房吗,那个小房间挺舒服的,还隐蔽,平时没什么人往那走,我的好多东西都堆在里面呢。
他自告奋勇,我去把里面的东西收拾出来,嫂子以后你用那个房间吧!
柯青裁以为这是个绝好的提议,谁知道嫂子却没露出他以为的满意神色,反而拧起了眉。
那个房间太小了,而且没有独立卫生间,我一个女人用不太方便。青裁,既然那里都放了你的东西,那你直接搬过去呗,还省事了。
柯青裁当时完全愣住了,他想他好像没听懂嫂子的话。
——是从哪句开始没听懂的呢?
那天的谈话不了了之了,但柯青裁已经开始隐约有了什么预感。
果然,那之后的周末,柯青裁在房间的大书桌上趴着写作业,母亲来找他了。
母亲说让他把房间让出来给嫂子,让他搬进厨房旁边的那个小保姆房。
这样那样的原因说了一堆,但柯青裁不干了,他终于确认自己被偏心的、不公的对待了,满腔委屈和愤懑。
凭什么?这是我的房间!谁爱搬谁搬!再买房也行,你们都去住别墅也行,我就要我的房间,谁也别动我房间!
他在家喊的可大声了,他想他的心意和底线说得够明白了,所有人都能听见,他们总不能完全不顾他的意愿。
可一墙之隔的哥嫂房间里,嫂子始终紧紧关着门。不管他在这叫嚷的多大声,嫂子始终在屋里没出来,好像聋了一样,吵破了天也跟她没关系,她不会出来劝架,也不会退让半步。
柯青裁这才发现他以为的家人根本没把他当家人。
柯青裁抹着泪叫得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母亲却越发着急了,看怎么都制不住他,最后说——
谁跟你说这就是你的房间了,这儿就给你住住罢了,没写你的名儿。你马上就上大学走了,过不了几年都该嫁出去了,你说说你要这么大的房间干什么?
柯青裁那是头一次知道他宽敞明亮的房间,竟然不是他的房间。
他想不起当时自己作何反应了,但那种刻骨的狼狈永生难忘。
他是个很要脸的人,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哪里还住得下去,臊着张脸当天就滚进了厨房旁边的小保姆房去住,恨不得出了门住到大街上。
从搬进小保姆房就再也没搬出来过。
一直到他长成个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长成了让爹妈骄傲的外交大学学生,还是嵌在那间小屋子里。
甚至到他怀了孕,孕育着拯救家庭的孩子,还是没人把他从那间走不了三步的小屋子放出来。
他原来的卧室成了曲小婷的地盘,不知道用做什么,也不知道里面变成了什么样子,她总是关着门,柯青裁也再未涉足过。
柯青裁后来渐渐明白了,他小时候以为自己被爱着,其实那种爱像是拾人牙慧的边角料,给过别人才剩了一点才被他捡到。
在小房间生活了太久,柯青裁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在一个屋子里占有舒适的主卧。
他很努力,很努力挣到了自己的房子。
但他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睡在他卧室旁边的小沙发上。
柯青裁用他贫瘠的逻辑是无法解释庄捷的行为的。
不过他觉得那也很正常,庄捷身上美好的品质本就是他诠释不出来的。哪怕四年后的现在也还是一样。
柯青裁并没有站在客厅里看庄捷太久。
他以为自己描摹了他千百遍了,结果回到卧室里看看时间才过了不到五分钟。
这样也好,时间这么短应该不至于被少校发现。
躺到床上,把柔软的薄被拉起来裹住自己,胸口的那一片湖忽然平静了,最后一丝波澜也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