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哥,跳舞就是一种发泄。”
米雪用迷离的眼神儿看着我说。
米雪点燃一支香烟狠吸一口后,慢慢喷在我的脸上。我望着她手中烟头灰白之下露出的红光,心头的情绪便跟着那蓝烟缭绕而上,千头万绪也浮绕于心。
我对米雪是动过真情的,尽管真情对我是一种奢谈。我们的感情虽然没有《廊桥遗梦》似的优雅,却也有“杨柳岸,晓风残月”似的无语凝噎。米雪变了,她不再是一个淑女。
酒又一次迷醉了我们的灵魂,我们互相搀扶,晃晃悠悠地下了楼。她抬手打了一辆的士。我是想绅士般地送她走,可她一把把我拽进车里。我是顺势坐进去的,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是为了一点点温暖,为了这点温暖度过一个漫漫长夜……我忽然想起了丑儿,我记得丑儿讲过《红楼梦》中的一个“情”字,她说:“情情自是爱的根本,情不情便是人生的大境界了。你对我是情情,我对你却是情不情,情不情才是真情。”
我是不敢奢谈一个“情”字的,我和米雪算什么?我不愿意这个夜晚就这样醒来。梦醒了,面对的仍然是遗恨、遗憾和惘然。米雪睡去了。离开她时,我又望了她一眼,望见的却是一双婆娑的泪眼……
杨同一直没有消息,我心想,这些人本来就是不讲信誉的。一个星期以后,林大勇打来电话说:“杨同跑了,是携款潜逃美国。”
我听后大吃一惊。
“大勇,杨同好好的怎么就跑了呢?”
“省建行行长,也就是杨同的干爹,因贪污受贿挪用公款被‘双规’了,杨同得到消息,携一亿多资金潜逃美国了。”
我沉默良久。
“大勇,谢谢你。我也不去打什么工了,还是慢慢想办法吧。”
“雷默,你这个忙我帮定了,我们俩一起给张国昌服务一场,不能看着你没饭吃。”
我庆幸在官场上还能有林大勇这样的一个朋友,过去那些前呼后拥的朋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杨同携款潜逃让我想起了许多往事。“李张大案”期间,东州市的四百多家房地产老板跑了二百多家,据说都藏在美国洛杉矶。唐人街的餐馆里,每晚都有他们的身影。李国藩的女儿李蒙娜也在其中。她是借父亲这棵大树赚了个盆盈钵满,和丈夫一起席卷万贯家财奔向美国的。
李蒙娜出道很早,高中毕业就去深圳闯世界,多年生意场上的经验使她明白了像自己这样文化底子薄,靠辛苦赚钱是发不了家的,她杀回了东州,靠父亲的权势开起了公司。
李蒙娜是李国藩惟一的女儿,李国藩一生忙于仕途,李蒙娜从小就很少得到父亲的关心,使她荒废了学业,没有了好的前途。可李蒙娜是李国藩的掌上明珠,现在借父亲的光挣点钱算什么?
黑老大杨四在东州市的民愤并不大,因为他杀死的或打残的都是有权有势的,用老百姓的话说,杨四专打戴大盖帽的。后来,杨四与李蒙娜成了兄妹,那也是不打不相识。
那是李国藩担任东州市代理市长不久,进士街路段的广告牌被区市容办和市市容办分别审批了。杨四拿到了区市容办的批文,而李蒙娜拿到了市市容办的批文,两个公司的员工在施工时打了起来。杨四和李蒙娜都去了现场,当时场面闹得很大。杨四是老江湖了,他一看眼前这位穿着不俗、心高气傲的小女孩不是等闲之辈,便多了个心眼儿。
“小姐贵姓?”
杨四试探地问。
“免贵姓李。”
李蒙娜没好气地说。
“你是李市长的女儿吧?”
杨四有些惊喜地问。
“怎么,不像吗?”
李蒙娜冷笑一声说。
杨四心想,机会来了。他满脸堆笑地说:“蒙娜,我叫杨四,在东州也算有这么个人,大哥我可敬慕老妹儿好久了,今儿个这个官司也不打了,这单生意大哥我不做了,就算送给妹妹的见面礼,赏大哥一个面子,我以酒赔罪。”
李蒙娜对杨四也早有耳闻,在深圳做生意时什么苦没吃过,什么气没受过,她最懂得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
李蒙娜缓和一下口气说:“杨大哥太客气了,你也是东州的名人,小妹我有眼无珠,多有冒犯,我看这酒还是我请了。”
就这样,两个人成了好朋友。一来二去,通过李蒙娜的引见,杨四攀上了李市长这棵摇钱大树。杨四的主要生意是走私汽车。过去走私汽车也是提心吊胆,常被海关或公安扣押。他靠上李国藩后,日子好过多了,有几次李市长竟派武警为杨四武装押运。
为表谢意,李市长过生日时,杨四送上一只实心纯金寿桃。现在李国藩死了,李蒙娜和丈夫跑了,杨四也判了死刑,尚未执行,一切都灰飞烟灭。
“李张大案”抓了很多人。一些人受到了法律的严惩,可确实也跑了许多人。这些人接受的不是法律的制裁,而是命运的惩罚。他们的人生将永远失去祖国,亡命天涯。
林大勇又给我来了电话:“雷默,有一家外企公司缺一位副总经理,待遇极好,年薪五十万,一部车,一幢别墅。去不去?”
这样的待遇是很诱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