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疑自己已经对杀这个字,乃至杀这件事情都脱敏了。
周青又问:“这是谁?”
周青指的是殷时仪。
她并不在乎这两人是否是旧识,她只是不想让这次出行再生变故了。
迎着周青锐利的目光,少年沉默须臾,决定还是和盘托出:“如若算辈分的话,她应该是我的表妹。”
殷家以刀扬名,殷老爷子年轻时更是靠一柄明偃刀明震江湖;殷时仪是殷家这一脉唯一的女儿,自幼学刀,眼高于顶,天赋是一等一的好,从来没把余光年放在眼里过。
好在周青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看起来是真的累了,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
余光年张了张口,他一肚子想问的话,就这么吞了下去。
比如…她到底要做什么,她到底是谁的人。
可余光年忽然不想叫醒她,这一路他都在昏睡和半清醒之间,很少有现在这样他清醒着,周青却睡着的情形。
他分明做了很多梦,却没有一个像现在这样,平静、虚幻、又真实。
长夜将尽,日曙欲至。
狭窄的马车内,余光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少女的呼吸声一匀一合。
既轻到近无,又重到他快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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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终于从蜿蜒的山路行出,太阳慢悠悠的爬上半空,此刻天光洒下,城路宽阔,朱漆色的两门并敞,照耀着往来人流不绝,车马喧喧,若论繁丽富庶,更是远胜邹县。
周青此刻已经醒来,一边撑着头,一边慢吞吞的看手中的两封信。
一封是暗枭的,主要和李逢年有关。
李逢年此人很神秘。
年少的李逢年也算得少年英豪,为人放诞不羁,英武任侠,单靠一柄长鞭便敢闯荡江湖,其鞭法奇特精妙,灵活多诡;又兼因他极好交友,名声远扬,因此唤潮宫虽为他近十年来一手建立,却无人敢对其轻视;而转折则发生在五年前——诸正派与落谷宗一战,李逢年首当其冲,却被落雁宗的左护法以暗劲所伤,经脉俱损,五年不能提鞭习武。
而那一战之后,李宫主便对外宣告养病闭关,唤潮宫也自此乖觉的收缩势力,安分待在肃州,极少明面行走。
这次生辰宴便是李逢年首次露面的机会,据传要宴请天下英杰云聚于此,共贺宫主出关。
周青本来是想拿李逢姬作筏子,如今被谢临微耽误一日,转念又想,余光年也不错。
就是恐怕又免不了一场轩然大波了。
另一封则是江润之传来的。
这一主要则是余家琐事,和余光年当时所吩咐调查的刺客情报,江润之此人喜欢插科打诨,有趣的没趣的都洋洋洒洒写了大几页,好在周青已经习惯,她对前几页视而不见,一径望向最后一行。
那里只有寥寥数字。
“疑从北蛮而来。”
周青神情微动:想要刺杀谢临微的北蛮人?
北蛮原本只是大魏的一个附属小国,在文人墨客笔下是不值一提的蛮荒之地,自五年前云贺之乱后,大胜边军,此战震彻朝野,才逐渐为大魏的百姓所熟知。
可谢家不是云京的清流名门么?谢临微为什么会和这个扯上关系?
周青按下心中种种疑惑,将目光放至眼前。
她纤白的手指按在腰间匕首上,指腹寸寸描摹过匕身,触感冰凉而熟悉。
这把刀已经陪了她四年,也许会更久。
周青凝目眺望——
肃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