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秦临和丹阳县主情投意合,可谁也没想到,突厥会忽然提了和亲之事,先帝便从一众宗室女中,选了丹阳县主,送去与突厥和亲。
太皇太后道:“当初一个阴差阳错,就拆散了秦临和丹阳县主,秦临恐怕至今都在耿耿于怀,秦家父子为了大齐牺牲的太多,你不要与你父皇一样,让秦家人寒了心。”
她缓和了语气,道:“去接皇后回来吧,你心里是有她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挂念着她,你二人之间总得有一个人让步的。”
谢玉升盯着檐下轻晃的灯笼,阴暗里深深的草木叶子。
不是他不愿意让步,只是这让一步,背后牵扯的利害太多。
许久的沉默之后,谢玉升道了一句:“好。”
他起身,笑着道:“等过几日朝堂上事情不那么忙了,我便去洛阳亲自接皇后回来。”
他说完走出了屋子,太皇太后目送着他的背影,眉心皱起,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但愿他能听进去我的劝告吧。”
夜里起了风,气温骤降。
谢玉升难以入眠,饮了酒,孤零零地立在廊下,衣袍被风吹起,使他看上去形销骨立。
侍女们想上来搀扶,看见皇帝昏暗的眸子,顿时生出几分犹豫,不敢靠近,只落后几十步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走在冷夜之中,犹如鬼魅,没有人知道皇帝要去那里。
夏日快到尽头,路过的池塘里荷叶凋敝,昭示着寒秋的降临。
谢玉升一向耐寒,这一回,却确确实实察觉到了寒意渗透了衣袍,钻进了骨髓之中。
他停下步子,抬头一看,才发现到了清宁宫。
这是皇后的居所。
侍女们提着灯笼上来,照亮一方昏暗,问:“陛下要进去吗?娘娘不在,清宁宫里没有掌灯。”
谢玉升道:“不去。”
他嘴上说不去,却立在宫门外良久,静静地看着头顶的牌匾。
时不时有虫影掠过,灯烛洒下温暖的烛光。
大概是酒气的上涌,脑子犯昏,脚步不受自己的控制,谢玉升最终还是进了秦瑶的寝殿,
他坐在书案后,双手搭在圈椅上,头往后仰,双目紧阖,整个身子颓靡地往下陷去,喉结上下轻轻地滑动。
他试图在空气里找寻那一丝熟悉的气味,然而太过冰冷的气息钻入鼻端,冲散了他脑中的迷离,一遍又一遍提醒他殿中只有他自己。
万籁俱寂,他在黑夜里静坐着,失神许久后,自嘲地笑了笑。
他想她了。
一个月来的日日夜夜,他度日如年,分不清今夕何夕,感觉和她有快一万年没有见了。
他很想见她一面,今夜荒谬到纵酒,抱着几分侥幸的妄想,企图醉了后,眼前出现一抹她的幻象。
可是没有。
谢玉升素来善于忍痛,这一刻,只觉胸膛被洞穿,生出一股锥心刺骨的疼意。
他目光移到桌案的笔架上,看到这放羊毫的架子上,竟然放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不由笑了笑。
这确实是秦瑶干得出来的事情。
他半垂着眼,抽出了那把短刃,在手上把玩了一下,泛着月光的刀身,轻轻地一划,左掌心便出现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