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谢云和楚凌的对话之后,楚凌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处理安清留下的琐碎,让自己下面的员工信服他这个忽然从天上冒出来的顶头上司。就原来安清是谢云的左膀右臂而言,虽然在公司挂了个经理的名头,实际上工作是十分零散的。所有谢氏台面上的和上不了台面的,只要是会对谢氏形成影响并且足够大的,全是楚凌的工作范围。有这么个职位的存在,这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谢氏在谢云手里发展的一个最明显的标志。
除了楚凌之外,这样的职位还有两个,不过在楚凌到来之前就因各自的事情到了各自所属的地方去,所以总公司这里剩下来的庞大工作量,也就直接落在了楚凌的肩上。
然而,在一个星期后,在他这块地方终于平稳下来进入正轨之后,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通过电话塞进了楚凌的耳朵里——
之前跟谢氏签订货物运输合同的卓越建材公司,托谢氏在美国的分公司进口的那批建材里面有问题。
不知道底下人用了什么方法,但他们报告给楚凌的消息中非常肯定的说那些集装箱里面零散的夹了约有100KG的白粉。
挂断电话之后,楚凌眯了眯眼睛,靠在办公椅上,随手拿起摆在桌子一侧由紫铜雕刻而成的不大却异常精神的振翅欲飞的苍鹰,修长骨感的手指一点点的滑过铜鹰被雕刻得惟妙惟肖的羽毛,心思急转——
100KG,二百斤的毒品,怎么算,都不是少数。更何况,是通过他们谢氏的渠道过境的,如果被海关发现,谢氏树大招风,被有心人抓住把柄的话,难保不会在这么个乌龙事儿上栽跟头。
他这么想着,很快的,就拿起桌上电话拨了一连串的号码过去。在电话那边传来的甜美声音之后,楚凌就简略得叫秘书调来了之前谢氏跟卓越的合作记录。
记录上面记载的,谢氏和卓越的所有合作项目上,全部都与进出口货运有关。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以这次被他们发现的那些毒品的数量来看,卓越利用谢氏的运输渠道这么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并且,已经轻车熟路。所以,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的关键来——谢氏收正常的钱为他们运不正常的货,怎么说,都是说不过去的。
想到这里,楚凌嘴角缓慢的勾起,一抹冰冷意,悄悄的爬上了嘴角……
卓越……你们想从我这里占便宜,似乎——
有那么点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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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把卓越的老板约在了长城附近的一家私家茶楼里。全员的VIP制,不对外开放。
大概是出于过去二十多年严苛训练的优良成果,无论什么性质的约会,楚凌总是习惯早到片刻。所以,他就理所当然的在事先定好的用竹屏风隔开的包间里一边听着悠扬悦耳的古筝弹奏,一边大脑飞快的运转回想着关于卓越老板的一些信息。
温子渊,卓越的老板。在北京的圈子里算得上是个有名的白手起家的年轻人。人如其名,有着温和细致的外表,但行事却是极为机警果决的。明面上经营的卓越建材在北京建材业风生水起,背地里搞黑贩毒,相当于人人都知道的秘密,但却让警方一直都找不到一点证据。
这……其实是个相当难缠的男人。
楚凌在心里这么暗自沉吟的时候,就听到楼下皮鞋踏在木地板上面沉稳而规律的踢踏声……
他微微后倾着身子侧头向楼梯口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一身着白色休闲西装的男子从楼道的拐角处走了上来……
那是一个长得相当温文尔雅的男人。略长及肩的柔软黑发映衬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细碎飘逸的刘海下面,是一对双眼皮和一双线条圆润的眼睛,嘴角就好像是被人用手术刀切割出来的一样深刻而细致,自然而然的就给人一种“他是在笑着的感觉”。他的身材高挑但绝不纤细,是那种阳刚与阴柔随意的融合在一起的美感……
所以,当楚凌站起身去迎这个男人的时候,竟然稍微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如沐春风的笑着,那笑容相比于所有生意场的应酬,竟然多了些真诚和亲和。
但这个失神,也只表现了那么一瞬间而已。当温子渊与楚凌在相隔一步的距离停下来的时候,楚凌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态,泰然自若的伸出手去,得体的微笑着跟温子渊打招呼:“温总你好,久仰大名。我是谢氏接替安经理位置的楚凌。”楚凌这么说,言下之意其实就是告诉温子渊,这场谈判以及卓越以后可能跟谢氏会有的合作,都是要经过他的手了。
然而,温子渊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在楚凌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用一种温和的目光毫无顾忌的看着楚凌。那是一种打量却并不探究的眼神,因此很难让任何人感到反感。
所以,当他用这种目光上上下下把楚凌看了一遍之后,再迎上楚凌那双暗沉的深不见得的黑瞳时,竟然是相当不可思议的歪了下头,原本就上扬的嘴唇微微打开,露出一个漂亮的弧形来,六颗白亮整齐的牙齿在上唇的遮掩下若隐若现。他开口,声音同样是温和好听的,他就用这样的声音对楚凌说——
“可以叫你阿凌吗?……你还真好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真心的赞美的,言辞间表情上,都充满了真诚的味道。但这明显不符社交礼仪的一句话,着实让楚凌也是诧异了一下。
但相较于楚凌在听到那声称呼时的诧异,对于这不合逻辑不符规矩的一句问候,似乎并不是重点了……
这个男人,竟然在见面的第一次开口说话的第一句,就这么熟悉而亲昵地叫他“阿凌”……
从没有人这么叫过他。在训练营里的时候,他的名字是2号,出了训练营之后,在谢氏基层工作的时候美国同事叫他“楚”,而来到谢云身边的时候,这位家主几乎不称呼他的名字……
第一次,他被人以如此平等如此友善的语气,好像多年好友一般的,叫了一声“阿凌”……
这种感觉,说起来其实很微妙,好像瞬间就可以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从初次见面改变到再次聚会。
但是,这种程度最粗浅的亲昵,对于楚凌这种冷惯了的人来说,那微妙只不过就是刹那的事情,微妙时候剩下的,就只剩下了骨子里对于陌生人习惯性的戒备……他微微皱着眉用一种冷冽而锐利的视线直直的侵略的看进温子渊的眼睛,却只在里面看到了被称之为真挚和温暖的东西……
然后,楚凌听到对面此刻仍旧握着他手的男人用那涓涓如流水一般流畅的嗓音带了点抱歉的说道:“抱歉。初次见面,我这么称呼你——不会介意吧?”
对于称呼这个东西,不管自己介意与否,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只要所要表达的意思是没有恶意的,通常不会有人去纠正。
所以,楚凌挑起嘴角,优雅而冷漠的一笑,伸手一请,一边说着一边把温子渊让进了包间:“温总哪儿的话,请进来坐吧。”
其实,楚凌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很容易忘却私人感情。不管他对眼前这个人是喜欢还是讨厌,在开始工作时候,他优先考量的,全部都是如何让所获利益最大化的问题。
这不得不说,也是谢氏家奴教育的一项相当不错的成果。
在琴音袅袅中间断的寒暄,楚凌就直接把话题放到了那批货上面来。他一向不是个喜欢磨叽的男人,所以直接开门见山的对温子渊说:“这次劳温总大驾到这儿来,其实是想通知温总一声,您托我们转运的那批货现在已经到了天津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