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随已经有了猜测,看祭司的样子无异于是板上钉钉,脸色刷地一下惨白。
他是瓦斯手下出来的人,也是除了瓦斯外,跟在陛下身边最久的,所以他很快冷静下来,命人将这个区域隔离,迅速筛出这几天和陛下接触密集的人。
拉赫里斯所在的外城区域变成了第二隔离区。
此事不能声张,亲随只敢把消息告诉伊西和瓦斯。
“拿药来。”经过一天一夜的反复高温,即便是身体强壮的拉赫里斯也难免透出些虚弱无力。
亲随取过汤药,拉赫里斯接碗的时候差点没拿住撒了,亲随眼皮子一跳,连忙稳住。
拉赫里斯垂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构成,黑乎乎的汤药带着股叫人作呕的味道。
他抬腕将一碗药灌下,眉心紧紧皱起,很快又放松下来。
亲随暗暗松了口气,陛下昏迷期间,他们多次试图喂药,但没有一次成功,根本喂不进去。
想来是陛下戒心重,即便是失去意识,身体也在抵抗着一切带来伤害的可能。
“我昏迷了多久?”拉赫里斯问。
亲随抿唇,低声回道:“一整天。”
从昨日下午,拉赫里斯突然昏迷,一开始只是打寒战,后面就是高烧不退,那温度吓死个人。
拉赫里斯闭了闭眼,呼出的气息灼烫依旧,身体极度虚弱无力,片刻,缓过大脑的眩晕,他才睁开眼:“这件事谁知道?”
在翁姆波的这些天,他已经很清楚神罚症状是什么样的,不用问他都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必定是神罚。
亲随谨慎地回道:“目前奴只告诉了伊西祭司和瓦斯大人,奴以有受罚者贸然入内为由,将这片区域做了隔离,除了跟在您身边的亲卫和暗卫以外,其他人都赶去了外面。”
法老感染了神罚,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了,那埃及就要变天了,遑论还有留在底比斯的米莱国师和虎视眈眈的赫梯。
“嗯。”拉赫里斯声音很淡,“拿纸笔来,还有我的金印。”
亲随一愣,面色倏尔惨白:“陛下!”
拉赫里斯看他一眼,亲随沉默片刻,起身去搬来能够放在床榻上的矮几,还有纸笔,金印。
落笔的第一下,就是歪歪斜斜的线条,拉赫里斯眼睫低垂,视线扫过自己的手腕,从没想过那双拿惯了刀斧的手,也会有这般绵软无力的时候。
亲随将写坏了的纸张抽走,重新铺上一张崭新的莎草纸。
拉赫里斯缓缓转动手腕,提着气,再次落笔,这次写出来的字虽然仍旧笔画软绵绵的,但至少是能看了。
等他写完,亲随呈上金印,视线在触及那纸张上的内容时,不自觉抿紧了唇。
“派外面的人把书信誊抄一份传回去,务必要快,”只不过是几个字,拉赫里斯已是冷汗涔涔,他面无表情地放下笔,“金印一并。”
他能感觉到神罚在与自己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身体冷热交加,哪怕他竭力维持,也无法驱除身体的极度虚弱。
亲随站在原地没动,许久,他跪倒,身体趴伏在地,声音艰涩无比:“谨遵陛下吩咐。”
亲随拿上书信和金印,转身离开,他如今也在隔离中,陛下身边也离不开人照顾,所以他唤来一队信得过的亲卫,将东西交给他们。
营帐内,拉赫里斯脸色倏尔惨白,强撑起来的精气神瞬间坍塌,冷汗打湿了鬓角,他的手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持续高温的身体难以维持正常的活动,哪怕是平日写字这么简单的事情。
“陛下……”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拉赫里斯偏头看过去,伊西走进营帐,因着逆着光,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拉赫里斯垂下眼,缓缓呼出一口气问:“我的情况还能坚持多久?”
他没有进入过隔离区深处,虽然知道自己是感染了神罚,但到底有多严重,他是不清楚的。
“一天?还是两天?”
伊西看着他,即便是染上神罚,被病痛折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位法老也依旧强大,神色间并没有痛苦与绝望。
“不知道,”伊西笑了下,“也许可以活很久呢。”
拉赫里斯唇角地肌肉微微牵扯,想要配合的笑,但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你说过,这是致死率极高的病。”
神罚刚出现的时候,医师和祭司都束手无策,所有人都认为它是神明赐下的惩罚,但伊西说这不是神罚,这是一种病。